邻居家的枇杷树

朱华平

小时候，家中几乎没有好吃的，冬天刚挖出的红心蕃薯就是最可口的“水果”，蜜桃、枇杷、雪梨等都是我儿时心中的渴望。

我的老家在农村一座很旧的大院子里。院子坐北朝南，上间前有堂房，两旁是厢房，前有连廊。院子中间有一个凹下去的方形庭院，每逢大雨时，屋檐瓦沟里都会不停的流下水，像一条条银带，“哗哗哗”的，很壮观。

庭院往前10米左右有一堵残墙，墙角有一棵高大的柚树，盘根错节的。四五月开花，白色，很香，八九月的树枝上就挂满了绿里泛黄的大柚子。小时候经常踩着结疤爬上柚树，贴着树梢摇晃，觉得刺激快乐。从柚树向左拐，有一条用大石块镶嵌着路面的大巷子，尽头是院门，院门上有庇檐，两边的石头墙中间各有一根木柱，是安装大门用的。

一出院门，左边有一口古井，也叫“天井”，面积不大，方形。边有井栏，井里全部是地底里冒出的泉水，很清澈。水井左前角有一条浅浅的排水沟，溢出的水就通过排水沟流入旁边一个洗菜的小水池里，再灌入相邻的一个大水潭，水潭四周都铺着宽大而光滑的大石板。每天早晨，天蒙蒙亮，附近的妇女就会提早过来抢水潭旁的位置，搓衣声，捣衣声，说笑声，此起彼伏。

夏天的井水冰凉冰凉，是彻骨的、透心的；而冬天的井面则笼罩着一层雾气，懒洋洋的，很暖和。井栏右边的凹槽里放着几个让过客喝水的竹筒，水井的对面有一小竹园。我们10来户人家就一起住在这个大院里，这地方被大家叫做“天井坦”。

夏天的中午，太阳炙烤着大地，非常炎热。从北面芙蓉出来赶集的山里人，或挑着担，或赶着牛，三三两两的，徒步经过这里时，都会停下来，歇一歇，喝口水。他们汗流浃背，有的脱下衬衫，赤着胳膊，喝一竹筒水，冲一下头，还顺手擦几把脸。有的就直接趴在井边，嘴贴着水面大口大口地吸着。之后，一些人就在竹林下，瘫坐在矮石墙上或横在箩筐上面的扁担上，摇着草帽或斗笠，相互讲着话。待稍凉快一些，便起身继续赶路。

院子里小孩很多，二十多人。夏天的晚上，庭院里很热闹，家家户户都会搬出小竹椅，长凳子，架上竹床乘凉。扇着大蒲扇的，或坐着或躺着，喷着烟的。大人们或讲故事或做谜语，小孩竖着耳朵，猜着谜底。大家开心的聊着闹着，天空中总弥漫着轻快的欢笑声。

庭院墙角的柚树是斜对门邻居的，男主人腿部有点残疾，家里有五个女孩子。他家还有一棵枇杷树，在他后门的小菜园里。枇杷树倚着围墙生长，碗口般粗。围墙上头还种着几丛黄花菜，冬天会开出很鲜艳的金黄色花。菜园南边有一小水潭，水不深，一条小路从房子与菜园中间穿过。

菜园的枇杷红了，似乎成熟了。我心里早就渴望着枇杷那甜滋滋的味道，盘算着摘几颗来解解心中的馋。在一个没有月亮的黑夜，我蹑手蹑脚的摸到菜园外墙，攀着围墙快速爬上枇杷树，树枝很细，树在不停的晃动，密麻的叶子也瞬间发出“沙沙”的声响。

突然，邻居“吱呀”一声推开门，弱弱的灯光刹时从屋里照射出来，惊的我赶紧贴在树枝上一动不动，心紧张的“突突”乱跳。幸好没被发现。待他们关了门进去，绷紧的心才宽下来。慌乱的摘着枇杷，塞进背心里，很快就滑下来了。

掏出背心里的枇杷，吃了几颗，果肉很硬，很生涩，没有一点甜味，就全部扔掉了。而肚皮上还粘着许多枇杷梗上的小毛毛，很痒很痒。

现在老家的大院已全拆了，柚树、枇杷树也都砍了，而偷枇杷的往事也成了我心中永恒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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