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篇昵称:暗香疏影<br>美篇号:62753157<br>图/文: 暗香疏影 <h1> 暮春的阳光斜洒进阳台,我靠在竹编摇椅上,轻轻翻开退休时珍藏的白大褂。布料上细密的褶皱里,仿佛还藏着几十年前住院部走廊中飘散的中药香。案头那盏老式台灯依旧泛着暖黄的光,光晕里浮动的尘埃,像极了记忆中那些忙碌又温暖的日子。</h1> <h1> 作为长期在住院部工作的医师,几十年来,我一直都在践行中西医结合的诊疗理念。记得1993年那个格外阴冷的深冬,救护车的鸣笛声撕破凌晨的寂静,一位76岁的老人被推进病房。他两天前发热伴咳嗽,咳声重浊,呼吸困难,入院后急查血常规提示有感染,胸部X片发现双下肺肺炎,按照肺炎的常规治疗方案,我们采用了强有力的抗生素和清热化痰的中药汤剂,并配合对症支持疗法,三天过去了,病员发热及呼吸困难好转了,但咳嗽吐痰丝毫没有减轻,整夜不能入睡。并且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水泡音,清稀痰液源源不断地涌出,浸湿了枕边的毛巾。舌苔白滑,脉象沉细如游丝。</h1> <h1> 那天清晨查房,我特意把所有实习生召集到病床前。监护仪的绿光映在年轻学生焦虑的脸上,我指着老人微微发紫的嘴唇和颤抖的双手,翻开《金匮要略》泛黄的书页:“古人说‘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这个病员看着像是肺炎咳嗽的热症,其实是体内寒痰作怪。就像冬天湖面结冰,底下的水却是凉的。”说罢,我在原来的中药处方里加入了15克制附片和干姜、细辛几味温阳化饮的中药。学生小林推了推眼镜,眉头拧成结:“老师,肺炎的时候用热性药,不会让病情更严重吗?”我示意他贴近老人,感受那股从胸腔深处传来的寒气:“你听这咳声,有气无力,再看这痰液,清得像水,这是典型的虚寒症状。咱们中医看病,讲究找到病根,温化寒痰才是关键。”</h1> <h1> 接下来的三天,我带着学生们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我们一边观察老人的反应,一边对照典籍讲解辩证思路。第三日清晨,老人终于能安稳地睡上一个小时,咳嗽减轻,清稀痰液量减少。当他握着我的手老泪纵横,说出“大夫,我终于能喘口气了”时,我看见学生们眼中闪烁的,不仅是对中医精妙辩证的震撼,更是对生命敬畏的重新认知。小林后来在实习报告里写道:“那三天,我读懂了什么是真正的医者仁心,也明白了知识传承的重要。”</h1> <h1> 这份对医学的敬畏,我总是想尽办法传递给年轻的医者们。1995年春天,实习生小吴因漏记一位青霉素过敏患者的用药史,险些酿成大祸。在科室例会上,我当着所有人的面严厉批评了他。年轻气盛的他涨红着脸顶撞,白大褂下摆随着颤抖的肩膀不停晃动。我沉默着把他带到示教室,指着墙上“人命关天,重于泰山”的匾额,声音不自觉地发颤:“咱们手里攥着的是人的命,一个小疏忽,就可能毁了一个家!”</h1> <h1> 那晚,我辗转难眠,翻出历年来因为医疗疏忽导致的悲剧案例,整理到凌晨三点。第二天,当我把装订好的资料递给小吴时,这个倔强的男孩突然红了眼眶。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夜里他守在值班室,把所有患者的病历重新核对了一遍,晨光熹微时,他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笔。多年后,已成为科室主任的小吴回来看我,随身带着的病历夹里,还夹着当年我批注的那页泛黄的笔记,边角处密密麻麻写满了他后来补充的心得。</h1> <h1> 值班室的灯光,曾是深夜里最温暖的港湾。每当我值班,走廊里总会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学生们从各个实习医院赶来,有的抱着厚厚的病例,有的揣着便利店买的桂花糕,推开门就喊:“老师,遇到个棘手的病人!”我们围坐在那张掉了漆的长桌前,分析病情、探讨方案,常常忘了时间。有个家境贫寒的学生叫阿杰,总把自己舍不得吃的蛋黄酥留给我,还笑着说:“老师用脑多,得补补!”其实我知道,他每天只吃两个馒头,省下的钱都用来买医学书籍。有一次我偷偷在他的书包里塞了两百块钱,第二天却在办公桌上发现了一袋新鲜的中药材,还有一张字条:“老师,这是我老家的特产,比钱珍贵。”</h1> <h1> 2006 年年底,命运的重担毫无征兆地狠狠压来,让我有些喘不过气。父亲因为严重肺部感染住进了重症监护室,每五分钟要吸一次痰,不然就会窒息;我所负责的病房工作也没有多余的人手,我必须得坚持上班;而那时女儿正面临高考一诊,书桌前堆满了复习资料。我在病房与家之间来回奔波,累得直不起腰。那天,我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值班室,发现桌上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山药粥,旁边是张字条:“老师,您先吃饭,病人有我们守着。”我的眼眶一下湿润了……</h1> <h1> 当我提出想把重症监护室的父亲转到自己科室进行中西医结合治疗时,学生们立刻行动起来。重症监护室在1号楼,我工作的科室在2号楼7层,光是路上就要走10分钟,再加上等电梯的时间,转运风险极大。学生们提前三天就开始模拟路线,计算每个环节的时间。转运那天,小林举着便携式吸痰器站在担架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父亲的呼吸;小吴守在电梯间,提前跟物业协调好,两部电梯专门等着我们;阿杰和其他同学在走廊里一路小跑,确保担架通行无阻。</h1> <h1> 那天是个大晴天,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洒进来。学生们推着担架,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额头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掉。我跟在旁边数着时间,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电梯门缓缓关上的那一刻,小林长舒了一口气,我才发现他的手因为长时间握着吸痰器,已经麻得没了知觉。父亲最终平安转到病房,看着学生们累得瘫坐在地上,我心里说不出的感动。这时手机震动,女儿发来短信:“妈,同学们知道我在考试,每天给我送营养餐,您别担心。”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这些年我教给学生们的,不只是看病的本领,他们也用最朴实的行动,把我当成了家人。</h1> <h1> 如今,翻看毕业相册,照片里青涩的面孔早已在各自的岗位上绽放光芒。小蔡在当地医院当上了科主任,是该科室的学术带头人,小林在国际期刊上发表了中西医结合治疗呼吸系统疾病的论文;小吴牵头成立了基层医疗帮扶团队,走遍了山区的每一个角落;阿杰回到家乡,用所学守护一方百姓,还在自家小院里种满了中药材。每年教师节,视频通话里,他们白大褂上的名牌闪闪发亮,身后的办公室墙上,都挂着“大医精诚”的匾额。更让我骄傲的是,他们也开始带教自己的学生,把“医烛照心”的信念继续传递。</h1> <h1> 每当我看到这些,又看看白大褂上洗得发白的褶皱,总觉得心里像是点着一盏灯。那些在病房里的谆谆教诲,在值班室的彻夜长谈,在困境中的相互扶持,都化作了永不熄灭的烛火。我愿做那燃烧自己的蜡烛,看着学生们接过火种,在医学的道路上继续照亮生命的希望。因为我知道,这薪火相传的温暖,就是医者最美的传承,也是一个老师最珍贵的勋章。</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