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重门

宓清

文/赵清

　　2025年5月6日，聚仙缘农庄、铜鼓山水户外群主钟先生，带我们去太阳岭观云海，在仙姑坛度假村的云海竹林中观瀑布、用早餐，大概九点左右，领我们向七重门走去。

　　两壁丹崖陡然收拢，将天空挤成一道靛蓝。两峰夹峙处，一脉浅溪舔舐岩根。我们或脱鞋涉水，或穿上鞋套涉水，正叽叽喳喳不亦乐乎，牧童·子忽撑竿跃起，倏地一声到了对岸，男同胞好像突然找到了新玩具，阿fu、钟先生先后效仿鱼跃而过，女同胞们“宛在水中央”被他们精准的爆发力击碎，这哪里是过河？分明是鲤鱼精渡劫啊！古藤垂落，蕨类在石缝里撰写比甲骨文更早的族谱。

　　仄径渐成垂直，岩壁渗出铁锈色。我们像壁虎般贴行时，七重门正在对面渐次显露真容：七座赤峰如七页经卷，既紧紧相连，又各自为阵，带着蜂窝状孔洞的岩壁，绛红的砂岩，是铁与氧在此鏖战亿年的结晶，加上雨水啃噬，雕刻出这组大地的叛逆图腾。每一道皱褶里都凝固着亿万年前的风暴。这不是山，是女娲补天时溅落的熔岩，被时光淬炼成丹霞地貌最桀骜的篇章。我们从不同的角度拍摄它，突然觉得我们就像一个偷窥者，目睹大山褪去表皮后裸露的骨相。

　　及至高处，群峰俯首：有的如断剑斜插云霄，有的似醉僧袒露肚腹，最远处那尊小象鼻山，正把长鼻探进云海汲水……钟总掏出保温杯斟野茶：“尝尝，这是七重门岩缝里长的老枞，每片叶子都攒足了山魂。”

牧童·子 摄

　　最后的大象鼻山绝壁，是留给凡胎的考卷。岩面陡得让目光打滑， 露出那十几米近乎垂直的岩壁，像被天神用指甲狠狠掐出的戒痕。我的手掌贴上粗粝的砂岩，四肢着地，一步一步找寻落脚支撑的地方，最后几米，砂岩突出，亦难于找到突出的石块。牧童·子的背影已化作岩壁上跳动的黑点，而我的脚趾正与砂岩进行一场沉默的谈判。当杨哥的欢呼从崖顶炸响时，我盯着三米外那道岩棱——原来人与自己的较量，从来不在珠峰，而在每个“差一点”的瞬间。最后我选择了距离象鼻山顶三分之一的砂岩上坐定。气定神闲，放眼俯瞰，写下几个文字：

是谁推开了山的年轮？

七道石扉半掩——

每道斑驳的褶皱里，

都藏着地质史未写完的逗点。

青苔在石阶上刺绣，

将远古的密语

缝进风的经络。

我触摸冰凉的岩壁，

突然听见

石英与云母的耳语。



所谓攀登，

不过是用骨节作杖，

把肉身

走成另一把钥匙。

　　人与山的对峙，认输有时比征服更接近神性。

七重峰峦，不过是大地耸了耸肩留下的褶皱，但某块砂岩记得：曾有一群凡人，用尖叫填平了它的寂寞。

2025.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