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5月1日黄昏时分,悠然乘软卧穿越应县至介休。次日黎明,脚步轻盈间,与介博之畔的祆神楼撞了个满怀。它艳丽夺目,与鹳雀楼、秋风楼、飞云楼并耀山西。楼宇间,岁月之魂翩翩起舞,砖瓦琉璃低吟浅唱,诉说着往昔的荣光与沧桑。</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祅神楼旁,广场之上,一座巍峨石基承载着绚烂琉璃雕像,四龙盘踞,威严赫赫,彩鳞在阳光下闪烁,翠叶掩映间更显神圣。驻足仰望,仿佛穿越时空,触摸到那沉淀千年的文化底蕴,心驰神往。</p> <p class="ql-block">山西介休的祆神楼(它的正确写法为“祆”,音xiān,指祆教,即琐罗亚斯德教)是中国现存唯一一座以祆教文化为背景的古代楼阁建筑,具有极高的历史、宗教和建筑艺术价值。</p> <p class="ql-block">明嘉靖十一年(1532年),朝廷下令除儒释道外,尽毁天下“淫祠”(非官方认可的宗教场所)。祆教作为外来宗教,其庙宇属于被禁毁范围。</p><p class="ql-block">时任介休知县王中正为保护祆神楼,并未直接拆除,而是在其后方新建了一座供奉刘、关、张的“三结义庙”,并将祆神楼作为该庙的山门和乐楼,名义上将其转化为民间广泛接受的“忠义文化”载体。这一举措使祆神楼得以避开朝廷审查,幸存下来。</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18px;">影壁上流璃浮雕二龙嬉水生动有趣,竹子作为边框更显雅致。这一幅生动的画面让人不禁感叹古代工匠的巧夺天工。</span></p> <p class="ql-block">站在介休老城的街巷尽头,仰头望去——三重飞檐刺破流云,琉璃脊兽驮着北宋的风,祆神楼如一位身披彩衣的沉默老者,将波斯拜火教的火种、唐宋木构的巧思、明清忠义的魂灵,悉数敛入斗拱交叠的褶皱里。指尖抚过斑驳的朱漆门柱,忽觉自己叩响的不止是木门,更是一扇横贯欧亚的文明之门。</p> <p class="ql-block">穿过山门,仰首皆是惊艳!三重檐歇山顶凌空舒展,二十八组斗栱如莲花倒悬,托起一片流动的天际线。阑额上胡人驯狮的浮雕犹带西域风沙,檐角鸱吻却已浸透晋中匠人的烟火气。斜阳穿透万字纹花窗,在青砖地上投下细密的光之经文,仿佛琐罗亚斯德教的圣火仍在梁枋间秘语。</p> <p class="ql-block">轻触一根八百年的檐柱,木纹里蛰伏的往事骤然苏醒——明代知县王中正为避禁令,将祆神楼“藏”入三结义庙的智慧;清代大火后工匠们复刻宋式铺作的虔诚;战乱年月乡民以草席遮蔽彩画的机警……古建不朽,原是因无数双手接力传递着对文明的敬畏。</p> <p class="ql-block">驻足凝望,三重信仰在榫卯间悄然交融。底层过街楼的车辙印里,仍回响着丝绸之路上粟特商队的驼铃;二层戏台飞动的藻井下,关羽的忠义与祆教善神密特拉的身影竟在彩画中相视而笑;顶层暗阁里褪色的火焰纹,终究化作檐角风铃的清音,落入今日游子仰望的眼眸。</p> <p class="ql-block">忽觉古建从不是冰冷的标本——当祆教神坛转身为忠义庙门,当波斯天神邂逅河东工匠,当战火与禁令终败给代代守护的执念,这座楼早已超越宗教与国界,成为人类对美与永恒最赤诚的告白。</p> <p class="ql-block">清晨的阳光浸染楼阁时,琉璃脊刹燃起一缕金晖。离去的脚步放得很轻,怕惊扰了梁架上栖息的千年光阴。回首望去,祆神楼正将漫天星斗纳入飞檐的臂弯——恰如文明长河里,总有这样的建筑成为不熄的灯塔,让后来者懂得:真正的崇拜,不是焚香叩首,而是让每一块砖石、每一笔彩画,都能在时光的暴风雨中站成永恒的姿态。 </p><p class="ql-block">此刻,我与古建相顾无言,却听见天地间最恢弘的对话。</p> <p class="ql-block">古建是凝固的史诗,而我们是跋涉在字里行间的朝圣者。祆神楼教会我,真正的崇拜,是读懂每一道裂痕里的坚守,是在喧嚣尘世中,永远为文明留一盏不灭的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