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画展二、三事

xingyi

油画《走过黄土地》

继1998年我在中国美术馆办了知青题材的画展后，2009年元月我在世纪坛举办第二次陕北插队内容的画展。十年过去，世事变迁，我经历了老师去世、同学和知青战友的离开。人生到了“反刍”的时候，过往需要细细咀嚼，于是记下这二、三事。

一、画展前言

——我为什么爱画知青题材的画

经常有人问我：为什么总是画知青题材的油画？

其实我也常问自己这个问题。

如果抛开现如今艺术界的浮躁、市场经济、迎合、御用和“接轨”等因素，一个画家画什么题材的画，应该是自己最感兴趣，认为最有意义，最放不下，最想表现出来给人看的东西。就像作家写书一样，画家的作品也离不开个人的经历及其对世界和社会的认知。

老知青是有着特殊经历的一代人，如同我们经历的“史无前例”的文革动乱一样，我们的青春经历也是“史无前例”的，并且后无来者。青春对于每个人都是一段最重要的生命过程，而我们这代人正是在青春年少的时候去农村插队，在城市长大的我们，十七、八岁像朝阳一样的年华，不谙政治，心无城府，但脑中有“神”（人造的神），响应号召满怀雄心壮志，奔赴农村去当农民。从首都北京到陕北农村，生活上和心理上的极大反差，造成了我们永生极深刻的体验和记忆。

文革后大学恢复招生的1973年，我考入西安美术学院成为一名工农兵学员。毕业后又回到陕北工作，在陕北前后十年。二十多年后，当我在北京的家中，坐在画布前举起画笔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浮现出的全是在陕北插队的生活场景，一幕又一幕，于是我就一幅一幅地画下去，欲罢不能。曾有段时间，我也尝试其它题材，但在我的内心深处总有一种牵挂，使我不安，画着画着，就又回到陕北乡土题材的土油画了，好像这是我的宿命。

有朋友劝我：现在是市场经济，应该与时俱进。

但我作为一名老知青出身的画家，本身就不时髦，老知青是“过去时”，时尚与“老知青”无缘，在历史的人生舞台上每个人只能演好自己的角色。况且，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和艺术，我们这代人不能没有表现自己的艺术家。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整整一代人的集体经历和集体记忆，这段历史自会有政治家、历史学家和社会学家的评价。一代人的记忆不应该被遗忘，更值得记述和描绘。作为画家我要对自己的灵魂和艺术负责，真诚绘制，忠实记录，把历史留在画布上，告诉后人，我们曾有着一个怎样的青春岁月。

我庆幸自己后来成为了画家，作为画家，在农村的经历就全部成为了我的财富。我插队的地方有着千回百转的黄河和莽莽黄土高原，那里是中华民族的发祥地，那里有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的根。美好的自然，壮丽的山河，朴实、淳厚的父老乡亲，赋予了我作为一个艺术家最基本的素质。我认为艺术家具备质朴、敦厚、率真的气质比其它一切技术、画法都重要。我留恋插队生活和陕北的大河、大川，不光是因为那里有我年轻时走过的土地，我更留恋的是那样的一种质朴的生活，那样的一种本真的人生状态，越是久居城市越是怀念。

插队生活是我们的青春经历，自然乡土中有我们的根，自然、乡土、青春，是我所追求的绘画要素，也是我永恒的艺术情结。

开幕式当天九点刚把签到桌放好，靳之林老师已经到了。接着，熟人、老同学、老朋友、知青观众还有几家媒体，陆续来到世纪坛。



二、中央美院教授靳之林先生的发言语惊四座：

“现在的油画更多的是招数＂。



中央美院教授靳之林先生在开幕式上发言说：“今天看了整个的展览，特别是前言，我是哭着看完的。陕北这段生活我是熟悉的，理念、生活是共通的。她的作品给我猛醒式的启示，那就是我们的艺术应该往哪里去？我们现在的油画更多的是招数，是表面的形式，是形而下，缺少生活，缺少理念，缺少情感。而这些正是艺术的灵魂和本质，我们现在的表现形式是对艺术理念的破坏。离美院越近，离艺术越远。..... ”

三、靳老师又打来电话再谈油画

晚上，靳之林老师又打来电话，言犹未尽地说：“最可怕的是现在把油画的路领错了，是方向问题，应该是猛击一掌的时候了。至于说知青观众的欣赏是浅层次的意见我不同意。人民观众为什么是浅层次的？只有专家才是高层次的？这是胡说。你现在有这么大一个观众群，这么多人喜欢和欣赏你的画，作为一名画家，就已经知足了，你还要什么？下乡插队是浪费了一些人的青春，也造就了很多青年人成才。我的发言本来是准备讲讲生活和情感的问题，后来把你的画从头看了两遍，以前在你的画室看过，是从技术上看的，你今年的画尤其越后来画的越好，《窑洞小学》画的非常好，那个老师画的太好了。整个展览我看了两遍，颠覆了我以前的看法，你的越是土的画，越已经是“表现主义”的了。你给油画界开辟了一条路。现在油画的路走的太偏了，全是招数，没有艺术。我认为你已经有了自己的风格，这样走下去就可以了。”

我与靳之林老师相识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延安，那时中央美院教师靳之林先生下放在延安地区文化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几十年师恩难忘，永远祝福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油画《窑洞小学》

靳老师认为这幅《窑洞小学》是近期最好的。



　　原陕西省委书记马文瑞的女儿马晓力（右一）曾在内蒙插队，她赶来看画展后又请大家去基辅餐厅吃西餐。席间马晓力再献歌内蒙古的＂呼麦＂。



与靳尚谊院长



　　与中央美院教授钟涵先生



　　原北京市副市长孙安民（陕北插队）来看画展



四、知青朋友们大老远赶来，哽咽无语离去

很多知青知道消息后结伴从南城、北郊、东四环外赶过来。观众不只是陕西插队的，还有山西的、内蒙的、东北的、云南的；有80后，还有上一代的老朋友。从参观展览的知青观众可以看出，知青大多数属于社会中的草根阶层，在两千年初的他们生活并不富裕，花30元钱买票，令我很感动（30 元的门票挡住了许多知青观众，有的人已经来到了世纪坛，可羞于囊中，又走了，真遗憾。）为了感谢进来看展览的知青观众，我都送他们一本我的“陕北速写集”。

有位老哥们与我握手，哽咽无语，默然转身，踉跄离开，身边的夫人一手挽住他，一手拍着他的后背说：“别难过，别难过...... ”

有一位在陕北安塞县插队的哥们笑着走来聊天，我问他退休了没有？退休金有多少？他说：“八百，够用，挺好。”

有一位小我们十岁的朋友，看画展后特意请我吃饭，为的是能聊聊天，说说自己对社会和人生的思考。

有一位老同志住在通州，他用相机拍了许多画后又去照相馆洗出来，再从通州赶过来送给我。并在邮箱中给我发来鼓励的信说：“你的画展留住了昨天，留住了真情。”



观众的留言非常多，非常感人，非常珍贵。



　　我与在曾内蒙牧区插队的几位知青

五、怀念同学、朋友

我的同学著名作家史铁生答应说要来看画展，我一直在等他，但最后才知道铁生怕麻烦我们，而我们又没有及时安排好去车接他。非常遗憾啊！（铁生在一年后的2010年初永远离开了我们。）



　　同学们在我画的《史铁生》的油画前



　　校友李子壮留言

法学硕士、哲学博士强乃社（上照片中右二）留言：“昨天中午看了邢仪女士的画展。非常有感慨。打油一首：黄土崖坂听风雨，枣园树下悟尘埃。延水无情南流去，清华儿郎今又来。细皮嫩肉握霸权，细嚼慢咽伴金钗。何日天晴观河清，八大处里品素斋？我后来和邢仪老师交谈了一些时间，她有很纯粹的一面。现在社会人心散了，也许从这些画面的背后才能够找出这个时代的出路。经济危机告诉我们，市场不是个万能的东西。人心不能用它来统帅。邢仪女士的画也许隐藏着一种除了美感之外的人类的一种道路，一种平等和自由。”



《插队时的王子冀》，我为子冀兄画的素描。

1998年我在中国美术馆办第一次画展时结识了王子冀兄（中）。子冀兄曾在宜川插队，后在中组部工作，他一直保有浓浓的陕北情结。子冀主编了第一本陕北知青的书《情系黄土地》，还自编自筹自当制片了第一个陕北知青的电视剧也叫《情系黄土地》。子冀对我说：“有什么想不开的不明白的尽管来找我，我给你解答。”多好的兄长啊，也先走了一步！



　　贾艳敏是我在清华附中的初中同学，我们的友谊自十四岁始。她是一位毫无背景的工人子弟，凭借自己的天分、能力和努力走上领导岗位。成为中国财贸轻纺烟草工会全国委员会主席、分党组书记 ，政协委员。贾艳敏去世于在职期间。永远怀念我们的好同学好朋友。

六、王骥豫大叫：插队好！插队自由！



自左：苗爱平、林达、王骥豫、邢仪、付抗援（除王骥豫外都是我的同班同学）

开马场的王骥豫（黑子）有名，因为他在十五岁时参加文革派仗打死过人。内疚使王骥豫多年不能安生，于是他毅然走上凤凰台公开道歉。我们这代人对于文革时的犯下的罪恶或错误有多少人勇于忏悔啊！在这点上我们很佩服他。黑子似乎从画展上看到了兴奋点，嘴里不停地说：“插队好啊！插队时最自由，什么时候也没有那时的自由，自由多好啊！”



七、《北京日报》（元月5号）的报道

《油画“博客”掀起知青一代激情

——女画家邢仪推出《曾经走过黄土地》画展》

1月4日，在中华世纪坛，女画家邢仪推出《曾经走过黄土地——特别献给曾上山下乡的同代人》油画展，100多幅油画作品掀起了一代知青内心的激情和青春的记忆。观众俞小敏说：“这些画就像‘博客’一样，记录了我们那一代人的生活。”

知青窑里的挑灯夜读、打夯间的回眸一笑、劳模会上的自豪和欣赏、青春少年的淡淡伤感和惆怅，还有拦羊的、背粪的、纺线的等劳动与生活场景，都被画家收进了时代的画卷之中。每一幅画作前，都有一双双仔细搜寻的目光慢慢滑过，他们仿佛要从每一个细节咂摸出往昔的记忆。这不，俞小敏和妻子同时发出了惊呼：“那时候农妇擀面条就在自家炕上。”

不是所有作品都能得到赞赏，《七十年代》甚至引起了一场争论。这幅画作上，刚刚干完农活儿的10位青春男孩开怀大笑，发达的肌肉传达出无比的活力。观众李子壮说：“画家把知青美化了，知青没那么健美。”而一另一位老者则挺身而出：“困难时期的青年人也一样充满了阳光和朝气。”

在众多的画作中，记者还意外发现了肖像画《史铁生》及《路遥的母亲》。邢仪说：“史铁生至今也不知道我画了他。”邢仪1969年到陕北插队，后进入西安美术学院学习，1992年回到北京。她说，曾有段时间，她也尝试画画其他题材，但在内心深处总有一种牵挂，画着画着，又回去画陕北乡土题材的土油画了。

知青画家、美术评论家王洪义认为，现当代的美术史研究，对“文革革”美术比较重视，对知青美术往往有所忽略。实际上，知青美术虽然是“文革”美术的一部分，但其他“文革”美术主要以表达政治概念为主，而知青美术包含的生活体验更多，因而有其独特价值。该展将于1月11日结束。（路艳霞）



八、油画《结婚》被改名《路遥结婚》的小“风波”



　　元月10号《北京青年报》

我们清华附中初644班利用我画展的机会齐聚世纪坛。正好这天北京青年报为我的画展登了一个整版。我们跑了三个报亭一共才买到两份报纸。没想到的是，报纸上把《结婚》这幅画登的好大，还擅自改了画名叫《路遥结婚》。李桂对我说：“赶紧藏起来，别让林达（路遥夫人）看见。”我左思右想，满大街都在卖，能藏得住吗？最后还是把报纸拿给林达看了。正如我料到的那样，林达先是吃惊地叫了一声，不高兴地嘟囔几句便也作罢。我了解林达虽不愿意再重提那些往事，但她明智地知道做一个名人的妻子只能心态放宽容。

九、孙立哲遭遇尴尬



　　孙立哲下午赶到世纪坛。刚进展厅还没看呢他就说：“这个画展得看一天，得好好看。”孙立哲一眼就认出来了《陕北老汉》画的是他们插队那个村里叫“秦风山”的老汉，老汉是35年的老红军，三等残废军人。我把老汉的脸画得很黑，天空用深蓝，我觉得不用最重最狠的颜色，无以表达我对这位陕北老汉那种人生的苍苍和沉重的感受。记得我当年在关家庄见到这个老汉时：他七十左右的年龄，瘦长的黑苍苍的脸上虽饱经风霜满脸刀削斧砍样的皱纹，但浓眉亮眼很精神。我说：“老汉，给您画张像行吗，您的形象美的太太（太美了）。”他气哼哼地说：“什么形象美？吃的不美顶逑咧！”



　　油画《陕北老汉》



孙立哲走到《知青窑》前，辨认着画中的人。



　　油画《知青窑》。

右一是插队时的史铁生，和史铁生睡在一个炕上的同学们。



在《陕北大娘们》画前，他细细的看着那画中的几个陕北老太婆，可能想起了他的房东大娘。

　　油画《陕北大娘们》



他站在《大风中的写生》的画前，说能回想起春天的黄土畔上的大风。

“啊！这不是我们医疗站下坡那条路吗？”他指着《关家庄医疗站》那幅画叫道.....

然后他说一定要写个留言。

这时展厅的工作人员跑过来对我说，门口有一个自称是我的同学不买票但非要进来。我赶忙迎出去，不认识。只见一位个头不高，瘦瘦小小的、穿了件浅紫色的羽绒服，羽绒服的帽子上有一圈毛绒绒的边。她手中攥着一张10号的《北京青年报》冲进来，到了暖烘烘的展厅也不摘帽子，脸被遮挡得很小，但能看出已是满脸皱纹。她嘴里兴奋地喊着：“邢仪，我来看你的展览来了。”

她攥着报纸对我扬了扬接着说：“我在街上的报栏里看见的，就顺手撕下来了，管他呢！只要是有知青消息的，全撕。”

她环视了一遍展厅，便大声叫道，“邢仪，拍电影吧，拍电影吧，我们每个知青捐一块钱，就有好几十万呢。”然后大声地不停的说话，把别人的声音全都压下去了。

有人给她介绍孙立哲，她激动万分：“你就是孙立哲呀，哎呀，我的崇拜对象，我们的知青模范！”

这时孙立哲正在留言本上写下了第一句话特深刻的话：“邢仪：你的画记录了我们追寻着的生命的意义，.....”但马上被这位崇拜者打断了，孙立哲举着手中的笔僵在半空，就这个姿势足有五、六分钟没动，大滴的汗珠顺着脸流下来。



　　

崇拜者不能自持地一直在高声重复着崇拜孙立哲的话。孙立哲拿起留言本说：“我到一边去写。”他抱着本子蹲到展厅的一角，半晌后，又回来了，说：“还是没想起来。”只好在下面接上“我为你的成就骄傲。”



　　

完成了写留言的事，孙立哲便亲切地、非常谦虚地与这位朋友交谈起来。我们邀请她一起合影，但她拒绝了，理由是因为她的先生没有来。她说明天她会和他的先生一起再来。



　　与孙立哲合影

十、插友姚元的信



　　姚元（左二）与孙立哲、史铁生等同学在延川县关家庄插队。

邢仪：

感谢你的“纪念插队40周年油画展”。

看得出来，这几年你一直在为着今天的画展努力着、创作着，一幅幅反映那个年代生活的油画在你的笔下流淌出来。戴着毛主席像章的学生们告别了天安门，来到广袤的黄土高原，在那里生活，在那里长大成人。他们在黄河边生产劳动，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同时也为那里的老乡带去知识、教育、卫生和娱乐，他们尽管受苦，却有浪漫，他们尽管受苦，却不缺少抱负，他们成为了那个时代的“陕北娃”。

你的画展成为了那个时代的学生们的聚会之所。曾经相识的人见了面会说：“你不是XX吗？样子还没变。”回答说：“哪里哪里，老了老了。”接着会问：“退休了吗？”回答会是“退了。”或是“还没有。”接着会说“你还没退呐！我可早就退了。”不相识的人会问：“你是插队的吗？”回答“是”。“你是哪个学校的？”略一迟疑，会按习惯回答“我是XX学校的。”接下来会按习惯问“那你认识XXX吗？”刚好“那是我的同学，他是在XX县插队。”“我和他在同一个县。”于是倍感亲切。…… 你的画展留给那个时代的学生太多太多的美好回忆，它已经通过互连网，通过那个时代的学生的口口相传飘得很远很远。

你的画展很大部分是那些描绘陕北风情、风景和人物的绘画。拦羊的后生、毛眼眼的女子、沧桑的老者、碾粮食的妇女、擀面的婆姨，黄土高原的沟壑、滔滔黄河的九曲，吹过的冷和暖的风、盛开的杏花桃花、古朴简陋的窑洞和窑洞中那同样古朴的黑瓦罐红箱子，撒在沟沟峁峁上的牛群羊群还有那象信天游一样高亢凄婉的吆牛拦羊的吆喝声。所有这些情和景都会给那个时代的学生带来更震撼、更亲切的回忆，同时也应该是你钟情创办这一画展的更深厚的根源。

那个时代的“我”不是一个“左”的学生，由于环境的熏陶，喜欢古典音乐和绘画，也喜欢“在路上”、“麦田里的守望者”，还喜欢“披头士”和美国乡村音乐。但是十年的黄土地生活的的确确使那个时代的“我”和“我们”发生了太大的变化，时间是流水，那个时代已经过去，而不管“我们”那时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留下的、使“我”和“我们”魂牵梦绕的只有这厚重的黄土根源。

​ 这些话不值得写在你展会的留言簿上，以一封短信给你。

共勉！

​​​​​​​​​​​姚元 2009年1月17日

在知青下乡的三十周年和四十周年之际两次办知青专题画展，使我结识了更多的知青朋友，使我得到了许许多多的真诚留言。



　　看到我们的后代的留言更让人欣喜

我们这一代人共同的特殊的人生经历那就是插队。为了记录这段历史，有的朋友写文章，有的朋友收集老照片，我献上自己的绘画。艺术作品或许更带个人色彩和主观情感，但我以为，只要作者是真诚的，就会让我们的后代感到亲切，就会为后人留下一份历史画像。

邢仪

2019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