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行：山海交织的诗意之旅

上善若水

　　2018年10月16日，我们一行10人从广西东兴口岸跨过中越界河北仑河大桥，步行进入越南芒街市。

这座连接中越的边陲小城，以市井的烟火气为我的越南之旅写下序章：芒街早市的米粉摊蒸腾着热雾，戴斗笠的妇人在街道旁排成一排售卖各种特色小吃和纪念品，街角法式老楼与中式骑楼错落交织。

在芒街短暂停留后，我们背着行囊，搭上开往越南北方著名风景区下龙湾的巴士，一路向南，山海间的诗意由此渐次展开。

下龙湾：海上峰林的千年呓语

清晨的下龙湾笼罩在薄雾中，仿若仙人打翻砚台，墨色山影晕染在青灰的天际线。当游轮缓缓驶离码头，眼前倏然豁朗——三千余座石灰岩岛屿如沉睡的巨鲸浮出海面，船行其间，竟分不清是山在游动，还是水在静默。

我们选择在木质游船上过夜。暮色四合时，渔船的灯火次第亮起，恍若银河坠入凡间。船家端来炭烤鱿鱼与青柠蒸蟹，佐以冰镇西贡啤酒。酒至微醺，躺在甲板上看星斗低垂，远处传来越南美女吟唱的《过桥风吹》，古老歌谣与潮声共振，千年光阴在此凝成一场不愿醒的梦。

次日换乘竹筏探访隐秘渔村。红树林掩映的水上屋舍间，孩童赤脚追逐嬉闹，老翁坐在船头修补渔网，时光在这里按下慢放键。最难忘是独木舟穿行月亮洞的瞬间：桨声拨开幽蓝水面，岩壁苔痕斑驳如天然壁画，洞顶一线天光倾泻而下，恍若神迹。

河内：在千年古城的褶皱里感触历史与烟火

告别海上桂林的仙气，越南首都河内用摩托车的轰鸣与咖啡香迎接我们这些远道来客。

清晨的河内还未完全苏醒，越南政治中心巴亭广场的赭红色地砖已开始吞吐晨光。胡志明陵墓的灰白色棱柱刺破淡青色天幕，卫兵锃亮的军靴在花岗岩台阶上敲出清脆的节奏。这座长320米、宽100米的广场像一卷展开的胶片，每一帧都定格着越南的呼吸。

国会大厦的明黄色法式建筑在棕榈叶间若隐若现，殖民时代的雕花廊柱与胡志明故居的吊脚楼形成奇异的对话。我在一柱寺的莲花石台下驻足，佛龛里升起的沉香缠绕着不远处的国旗台，檀香与军靴的皮革味在空气里缓慢发酵。1945年9月2日，四十万越南人曾在这里聆听胡志明宣读《独立宣言》，此刻我的耳畔似乎还回荡着当年山呼海啸般的越语声浪。

正午的南国骄阳将烈士纪念碑的鎏金字迹熔成金水，穿奥黛的少女捧着白菊拾级而上。纪念碑基座镶嵌的青铜浮雕里，学生、农民、士兵的面孔被时光打磨得模糊，但那些紧握书本的手、挥动锄头的手、扣动扳机的手，仍在诉说关于尊严的秘密。

河内的灵魂藏在那些被岁月打磨的建筑褶皱里。巴亭广场上，胡志明陵墓的庄严肃穆与广场上迎风飘扬的越南国旗形成鲜明对比。清晨的卫兵换岗仪式如一场无声的史诗，阳光穿透主席府旁佛树的根系 ，在地面投下佛像般的剪影，仿佛暗示这片土地对信仰的虔诚与历史的负重。

穿过广场，独柱寺的莲花池畔 ，香火缭绕中，信徒们将硬币抛向石柱基座，金属撞击声与诵经声交织成越南人对“文武双全”理想的千年叩问。而在文庙-国子监 ，棂星门下的青苔与进士碑林的斑驳，让中国儒家文化与越南本土精神的交融变得更加具象——那些刻着汉字的碑文，既是文化基因的延续，也是民族身份的自我确认。

三十六古街的喧嚣是河内最鲜活的注脚。丝绸街的奥黛布料如瀑布倾泻 ，银器巷的敲击声与摩托车的轰鸣合奏成市井交响。当三轮车夫弓身蹬着“客先死” ，载着游客从法式黄墙下掠过时，殖民历史的伤痕已化作商铺门口悬挂的灯笼，在咖啡香中摇曳生姿。

最魔幻的当属火车街 。两米宽的轨道两侧，人们坐在矮凳上啜饮椰汁，待列车贴着鼻尖呼啸而过时，爆发的欢呼声与百年前“反法抗美”的呐喊形成奇妙共振。这种将危险化为日常的从容，恰似越南人面对历史创伤的态度——既不遗忘，也不沉溺。

市中心的还剑湖，为这座大都市镀上悠久的神话色彩。清晨的湖畔，打太极的老者与晨跑青年共享同一片波光，玉山祠的笔塔 倒映水中，将“文武双全”的意象延伸至天际。而西湖的黄昏 则属于垂钓者，他们静坐菩提树下，看镇国寺的飞檐将晚霞切割成梵语经文。

离开河内的最后一晚，我站在龙编桥上看红河奔流。对岸的吉灵-河东轻轨划破夜空，铁轨与百年前法国人铺设的轨道在时空里交错。这座总被贴上“矛盾”标签的城市，其实早已将伤痕织进肌理，让殖民建筑成为民宿，让战争博物馆的坦克与小学生笑脸共存。

河内教会旅人：真正的生命力，从不在非黑即白的叙事里，而在那些含混的、斑驳的、带着历史体温的褶皱之中。

山海回响：在烟火与秘境之间寻找平衡

从下龙湾到河内的七日之旅，越南将它的矛盾美学演绎得淋漓尽致：海上桂林的出世与河内三十六行街的入世，法棍面包的酥脆与鱼露的腥咸，首善之都摩托车大军的喧嚣与竹林禅院的清幽……。

当返程汽车驶过芒街口岸，我忽然悟得：越南这个国家的诗意之美，不在刻意雕琢的风景，而在山海交织处，市井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那份粗粝与灵动。

编 撰： 行 者 老 夏

时 间： 二0二五年五月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