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年的流苏老树

思君

村东头那株流苏树，据说是嘉庆年间栽下的，算来已有二百余年了。树干粗壮，需多人合抱，树皮皲裂如老人的手背，却不知比老人坚韧多少倍。每年四月，它便开出一树白花，远望如雪，近看似云，引得远近游人驻足。

这树活得比村里任何一家人都长久。它见过长辫子的男人，见过裹小脚的女人，见过穿长衫的读书人，也见过追随革命的先辈英雄。朝代更迭，兵荒马乱，它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开花，落叶，再开花。

农历四月，我慕名而来，站在开花的流苏老树下，莫名感动于它的生命力如此勃旺。

想像着几代村里的孩童幼时曾在树下玩耍。夏日里，树荫能遮住半个院子，上了年纪的人聚在树底下乘凉闲话，孩子们绕着树干追逐，蚂蚁排着长队爬上爬下。

流苏树开花时极是好看。花小而密，攒聚成伞状，远看如雪覆枝头。微风过处，花瓣便簌簌地落，落在路人肩上，落在青石板上，落在房檐上的瓦缝间。我想，一定有过画家支起画架描摹它，却不一定能画出流苏老树的那股子神韵；摄影爱好者也前赴后继地想要拍摄她的风采，照片里哪有半分它在风里摇曳的灵动？！

树下一块磨得发亮的青石，还依稀能看出当年树下喝茶聊家常，聊世事的人们留下的痕迹。村中孩童偶尔会坐在上面歇脚，却不知道这流苏树见证过多少闲谈与争执。

秋风吹过，细碎的白花便纷纷扬扬地落下来，铺满一地，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轻微的响声。冬日里，枯枝映着苍白的天空，显出几分倔强来。

流苏树老了，但每到四月，它还是固执地蓬勃地开出花来，白皑皑地立在村委会大院里，像一位固执的老者，不肯向光阴低头。他静静地注视着种下它的林氏老者以及他的后人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为新中国浴血奋战；他目睹着村中一茬又一茬孩童长大离开，投奔到火热的新中国建设中；连村子翻天覆地变化着融入现代化新农村，它依然还在那里。

二百年来，这树见证过世事沧桑，太多的人来了又走，而它伫立着，开花、落叶、再开花。

老树不言，他像一个智慧仙人，存活于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