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十九）

雪域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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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雪域冰心

美篇号：218908650

音乐：一剪梅　　

姜寒梅家只有堂屋基本上是新杉木料，其他的几间房是买的别人家的旧房料。旧房料除了堂屋的柱子和檩条及枋板是杉木，其余的都是诸如梧桐、枫树、椿树、苦楝树等杂木。姜家买下旧房，东拼西凑才做了一栋半新半旧的木质房子。

旧房主祖上是大户人家，但是祖祖辈辈全是清一色辛勤劳作的穷人。他，似乎是上天派来光耀这个大家族的另类。他凭借敢为人先的闯劲和敏锐的创业头脑，历经数载在大城市的打拼，终究成了令人仰慕的响当当的富翁。人嘛，尤其是一个世代为农出身的人，一旦腰缠万贯，便想着要显亲扬名，光宗耀祖。故而，他把老屋拆了，新做了一栋方圆几十里都罕见的全杉木的豪宅。或许，人生真的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旧房主养育了六个孩子，奈何全是女儿。这是他人生的遗憾。膝下无男儿，莫说被人背后嚼舌头，便是老了也总得有个依靠。旧房主那个焦灼、苦闷和悲哀，又岂是金钱所能弥补和消除？因此，旧房主整日踅摸着谁家有孩子，谁家的孩子可能会送人。

姜家购买旧房时，旧房主和姜父谈起收养孩子的事情，其间想让姜父把小儿子送养给他。因为生活贫穷，将自己的亲骨肉送给别人，这种事在农村并不鲜见。姜家虽然穷，姜父却从来没有想过把儿子送人，毕竟他只有两个儿子。然而，今日听了旧房主的话，想到自家的生活状况，想到孩子读书和结婚的事情，想到这户人家的品行在四邻八乡的良好口碑，想到儿子生活在这样的家庭定然会比在自家强的多，幸福的多。姜父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商讨的好事，便答应待回家和家人好好商量商量。旧房主向姜父允诺事成之后绝对会把孩子当做亲生儿来抚养，会一生铭记姜家的大恩大德，会视姜父姜母为自己的亲哥嫂。姜父回到家把此事向大家一说，姜母顿时就大发雷霆，把姜父骂了个狗血喷头。姜母认为：虽然目前生活是比较艰苦，但是她坚信咬咬牙，挺一挺总会过去，将来总会好起来。孩子在别人家生活，始终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整日诚惶诚恐。更何况谁能保证他是否真的会当做亲生儿一样来抚养。她可不想自己的儿子在别人家受委屈，甚至是伤害。三姐和大哥也不赞成，说家里还没有到需要“卖儿”的境地。姜二哥自己则说：“即使将来要饭，娶不到老婆，我也绝不做别人家的儿子。家里再穷，也有父母的挚爱，有兄弟姐妹的真情。”于是，姜二哥送养的事情就这样在大家一致的反对声中被送进了坟墓。

姜寒梅的小爷爷原先是一个远近闻名的修鞋匠，年近三十才娶了二婚小奶奶。小奶奶在原先的夫家生有一儿一女，嫁给小爷爷后不知何故再没有生过孩子。小奶奶的儿子怕母亲孤独，便把自己的大女儿翠兰陪伴在母亲身边。小爷爷有了家室和孩子，更加辛勤劳动，不仅走村串户修鞋，还把几亩田地伺候得稻花飘香，豆薯满园，晚上又常去打渔。小奶奶则饲养了几十只鸡鸭。所以，小爷爷家生活一直很好。姜翠兰是小爷爷的心肝宝贝，他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她。姜翠兰从小就生活在这种养尊处优的光环里——吃得好，穿得好，很是幸福。姜翠兰有些衣服旧了，小了，破了，姜母就拿来给姜寒梅穿。姜寒梅的衣服大抵都是翠兰穿过的。姜翠兰和姜二哥年龄相仿，两人从小便一起玩耍，一起读书，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姜翠兰留在小爷爷身边自然是为了给小爷爷和小奶奶养老：她要么嫁给小爷爷的嗣子——假如小爷爷认养了嗣子，要么招倒插门女婿。姜翠兰是不可能外嫁人的。姜母在姜二哥很小的时候就有把他过继给小叔公的想法，如今翠兰已经出落成水灵秀气的大姑娘，姜二哥和翠兰又似亲兄妹，便越发想把姜二哥过继给小叔公，让姜二哥迎娶了翠兰。

盖在姜母去世的前一年。有一天姜母和姜父在院子里乘凉，姜母对姜父说： “日子过得真快啊！一晃老五就快要成年了。”“是啊，成年了，我们就得考虑他的婚事喽，这肩上的担子是要越来越重啊！”姜父明白姜母话里的意思，瞅着姜母感叹道。 “孩子成家是我们做父母的责任。可家里这样的境况，不知道有没有女孩会看得上？”姜母很担心姜二哥的婚事。“这着实让人担心啊！所以，那时我才会想着把老五送给人家。其实，我们两家离得不远，就当老五把房子做在了那个村子。等两位老人百岁之后，老五不照样是自己的儿子吗？” “送给别人，姓都改了，族谱上都没名字了，还能一样吗？”姜母始终不愿意把儿子送给外姓人，她无法跨越横亘在心底的那道血肉亲情的关隘。“那总比留在家里，万一娶不到好吧。” “事，是这个事，可想着自己的儿子成了别人家的儿子，总感觉是把儿子卖了，心里就会疼痛。嗯，你看小叔公不是没有儿子吗？要不把老五过继给小叔公？”“过继给小叔？”姜父很惊诧，他还真没有想过这事。“过继给小叔公，儿子既没有走出姜家，又解决了婚姻，这可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啊！”姜父沉默了一会儿，说： “好！这样当然好！你问过老五吗？”“你啊，对孩子一点都不关心。平时，你没看出来老五很喜欢翠兰吗？我一说，老五立马就同意了。”“嗯，这我平时倒没有注意。我们是定下了，就是不知道小叔咋想的，会不会接受。小叔可是个脾气有点暴躁，性格有点古怪的人。我都不敢跟他说。” “这事自己当然不好说，得选个合适的时机找个合适的中间人。”“那你看啥时候合适？又叫谁去合适呢？”“正式的仪式可以等两个孩子成年了，到时候先过继再结婚。现在，我们可以先给小叔公吹吹风。至于中间人，叫爹去，这事原本就要告诉爹。爹是大哥，说话有份量，你看咋样？”其实这一切，姜母早就谋划好了。“嗯，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咋就没想到爹。赶明儿我跟爹说说。”恍如白昼的月光下，分明可见姜父的眉梢已然微微上扬。“这事你可要抓紧咯，翠兰已经长大了，盯着她的人多着呢！”“嗯，明天我就跟爹说。”

第二天清晨，姜父就跟父亲说了此事。姜爷觉得这样安排很是妥当，是双赢的好事，乃全力支持。

姜爷找到小爷爷。兄弟俩一阵推心置腹的交谈，小爷爷自然是求之不得。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老而无忧了，名下也有属于自己一脉的后代。这嗣孙姜二哥，论辈分，他和翠兰是同辈，正好；论亲疏，他是自己的亲侄孙，更亲；论形象，他身形魁梧，玉树临风，悦心。这是一桩两全其美，皆大欢喜的大好事，小爷爷怎能不欣喜若狂？小爷爷当晚就征询翠兰的意见。姜翠兰原本和姜二哥感情就非常好，心里爱着姜二哥，自然正遂了她的心愿。

姜二哥入嗣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只等着到时候选个良辰吉日，把事情操办了。令人遗憾的是还没有等到那一天，姜母便溘然长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