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讽喻诗鉴赏（四）

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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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分析表达技巧

1、选取典型的生活细节和人们熟知的事实，寓议论、抒情于叙述、描写之中。

如，唐•杜牧《过华清宫》：

长安回望绣成堆，

山顶千门次第开。

一骑红尘妃子笑，

无人知是荔枝来。

起句描写华清宫所在地骊山的景色。诗人从长安城内回头望骊山全景：林木葱茏，花草繁茂，宫殿楼阁耸立其间，宛如团团锦绣，极其奢华繁盛。

接着，展现山顶上行宫的众多与宏伟。平日紧闭的千重门户忽然逐一开启。宫外，一名专使骑着驿马疾奔而来；隐约地似乎看到宫内，妃子嫣然而笑了。

百姓们心里想，大概是送紧急公文吧。他们哪里知道，那匹驿马帶来的，只是千里之外的新鲜荔枝！



诗人通过“一骑红尘”这一生动的画面，描绘了为了博取妃子一笑而千里迢迢运送荔枝的壮观场景。通过“妃子笑"点出了这一切奢华与劳民伤财背后的真正目的一一取悦于君王身边的宠妃。

更为讽刺的是，“无人知是荔枝来”。这不仅是对普通百姓无知的揭示，更是对统治阶层不顾民生、只图私欲的深刻批判。

诗人没有明白地说出玄宗的荒淫好色、贵妃的恃宠而骄，而是通过送荔枝这一典型事件来展现，这就收到了比直抒己见强烈得多的艺术效果，可谓以微见著，精妙绝伦，脍炙人口。

又如，清•文映江《咏针》：

百炼千锤一根针，

一颠一倒布上行。

眼睛长在屁股上，

只认衣冠不认人。

相传四川的文映江“解甲归田”回家乡，一天，他约几个乡邻到茶馆喝茶。一个迟来的人就问文映江：“文老爷来了吗？”旁人说：“这就是文老爷！”那个人竟不肯相信眼前的布衣老人就是“文老爷"。文映江感慨地吟出《咏针》诗。

前两句写针的来历和动作。那经过千锤百炼才成形的针，在布上一正一反，来回穿引。后两句写针的特性：针孔在针的一端，只管在布上动作而不认识人。

令人深思的是，针的特性与世间有眼无珠的势利小人一模一样。这种人的眼力劲儿，是在市井间察言观色练出来的，整天颠倒黑白，只根据外表判断人的好坏而不注重内在。

针本无情，却因人的使用而带上了世态炎凉的色彩。诗人正是通过一个小小的针，将人性的势利与浅薄展现得淋漓尽致。它提醒人们，在追求名利的过程中，不要忘记保持内心的真实和善良。

2、制造强烈反差形成对比，从而凸现主题。

如，宋•梅尧臣《陶者》：

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

十指不沾泥，鱗鳞居大厦。

前两句描写烧瓦工人“陶尽门前土”却“屋上无片瓦”的艰辛，后两句转向“十指不沾泥”的富贵者“鳞鳞居大厦”。前后形成强烈反差，

对比手法的运用，揭露了劳动者创造财富却无法享有成果的悖论，控诉了北宋社会资源分配的不公，强调了阶级对立，表达了对劳动者的深切同情。

又如，南宋•陆游《关山月》：

和戎诏下十五年，

将军不战空临边。

朱门沉沉按歌舞，

厩马肥死弓断弦。

戍楼刁斗催落月，

三十从军今白发。

笛里谁知壮士心，

沙头空照征人骨。

中原干戈古亦闻，

岂有逆胡传子孙？

遗民忍死望恢复，

几处今宵垂泪痕。

诗的大意是：与金人议和的诏书已经下了十五年，将军不作战白白地来到边疆。显贵们的深宅大院里按着节拍演歌舞，马棚里的肥马默默死去、弓弦朽断。守望岗楼上报更的刁斗催月落，三十岁参军到如今已经白了发。

从笛声里谁人知道壮士的心思，月亮白白地照射着出征将士的骨头。中原一带的战争古代也听说有，但哪有异族统治者能在中原传子传孙？沦陷的人民硬撑活下去是盼着复国，今天晚上有多少地方的民众在流泪！

这首诗曾在抗日战争中让无数爱国男儿热血沸腾，其中有以下情感打动了他们：①对南宋朝廷苟且偷安的愤怒遣责；②对朝廷大臣不顾国家安危、醉生梦死行径的无情鞭挞。③将士们报国无门的苦闷，百姓渴望收复中原。④忧国忧民、渴望统一的爱国情怀。

这首诗运用了对比手法：①统治者的醉生梦死和战士切盼杀敌；②刚从军时的大好年华和如今年华空逝、壮志难酬；③年华已逝和壮心不已。

通过对比，痛斥了南宋朝廷文恬武嬉、不恤国难的态度，强调了爱国将士报国无门的苦闷与渴望统一的爱国情怀。

3、对抽象事物具体化，用比喻做漫画式的描写，来表达心志。

如《诗经•魏风•硕鼠》：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逝将去女，适彼乐国。

乐国乐国，爰得我直。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女，

莫我肯劳。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这首诗公然将当政者比喻成人人唾骂的大田鼠，形象贴切，入木三分。在诗中，人民疾呼：大田鼠啊大田鼠，不要吃我种的庄稼（黍、麦、苗）。

多年辛若劳动养活你，你却从不顾念（照顾、优待、慰劳）我。我发誓要离开你，去我理想的地方（乐土、乐国、乐郊）。理想地啊理想地，是我安居的好去处。我会不再为生计而悲哭哀号。

此诗运用比喻手法，一唱三叹，表达了人们对当政者重敛盘剥的怨恨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其讽刺之深，激愤之极，在旧中国等级森严的社会中，几乎是空前绝后的。

又如，明•王磐《中吕•朝天子•咏喇叭》：

喇叭，唢呐，曲儿小，腔儿大。官船来往乱如麻，全仗你抬身价。军听了军愁，民听了民怕，哪里去辨什么真共假？眼见的吹翻了这家，吹伤了那家，只吹得水尽鹅飞罢。

明朝武宗正德年间，朝政腐败，宦官当权，百姓若不堪言。在当时的交通要道运河上，宦官们往来频繁，鱼肉百姓，人们敢怒不敢言。这首散曲便是在此背景下产生的。

作者表面写喇叭，却句句比喻宦官。说他们本是一群侍奉皇帝的阉宦，地位低下，“曲儿小"，但是“腔儿大”，在宫外依仗皇帝的恩宠，为所欲为，中饱私囊，所到之处，给当地军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甚至迫使百姓家破人亡，“水尽鹅飞罢"。

此曲通篇无一字出现宦官，却无时不在描摹宦官的丑态。作者用戏谑辛辣的笔法刻画了宦官的形象，将鄙视、厌弃和愤懑的感情倾注在字里行间。

像这种通过比喻表达诗人心声的诗歌，所起到的震撼意义，有时比直言不讳的揭露更加发人深省。它于嬉笑怒骂之间寄托诗人的情思，其鞭策和警醒的意义悠远而绵长。

4、通过超越现实的夸张描述，将批判对象的特征放大至荒涎，从而凸现社会矛盾。

如，唐•杜甫《赠花卿》：

锦城丝管日纷纷，

半入江风半入云。

此曲只应天上有，

人间能得几回闻。

封建时代，有一套十分完善的品级制度，即便是音乐，对什么人能听什么样的曲子，都有严格的规定，违背了，就是犯法了。

花卿，名敬定，为成都尹崔光远部大将，曾平叛有功。但他居功自傲，目无朝廷，多有骄纵不法之举，僭用天子之乐，即为其一。

杜甫曾居蜀中。一次，他去花府作客，听到花府的乐伎竟然在席上，演奏了本不该是花敬定这个级别的官员可听的乐曲时，不由痛感王权的失落，故作此诗。

前两句对乐曲进行具体、形象的描绘。“锦城”，今四川成都。“丝管”，弦、管乐器，代指音乐。“日纷纷"，每天响个不停。

“半入江月半入云”是夸张手法。一是说从地到天，到处都传播着音乐的声响；二是强调了音乐的那种“行云流水”般的美妙。

后两句想像，这样的乐曲只能是天上才有的，人间很少听到。这就把“此曲”之美好推到绝伦的地步。

这首诗运用夸张手法，表面上在写演奏场面之大，渲染音乐的优美悦耳，赞美花敬定所赏音乐的高级，实际上对花敬定这种无法无天、胆大妄为的行为，给予了绵里藏针的批判与嘲讽。

一名武将，立功之后终日以歌舞为乐，不再操练兵马，有失身份；天天听着天上的乐曲，可见放纵无度。“天上”实际上是指天子所居的皇宫，“人间”是指皇宫以外。这是用的双关语。既然是“只应天上有”，人间就不应“得闻"，而花敬定不仅“得闻”，而且竟然“日纷纷"，于是，作者的讽刺之意从这矛盾对立中含蓄委婉地显现出来了。

又如，元•佚名《正宫•醉太平•讥贪小利者》：

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

鹌鹑嗉里寻碗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亏老先生下手！

有一种人，贪欲无穷无尽。他们不择手段，从燕子口中夺取泥土，从针头上削下铁屑，甚至从贴金的佛像臉上细细刮取金粉：在无中寻有。

这种人在鹌鹑的喉囊里寻找碗豆，从鹭鸶的腿上劈下精肉，甚至从蚊子的腹内刳取脂油：对任何可能捞上一把的东西都不放过。真亏得老先生能下得去手！

这首小令用极度夸张的手法，通过一系列比喻，对世上贪婪成性的猥琐人物进行了深刻而尖锐的讽刺。作品以俗为雅，俗而有趣，堪称俳谑曲中的佳作。

作者将常人看来不可能的六种事物巧妙地组合在一起，营造出一种独特的讽刺氛围。它不仅对当时贪婪无度的贪官污吏进行了揭露和抨击，更在嬉笑怒骂间展现了人民对这种行为的深恶痛绝。同时也提醒人们，不要成为那种只顾眼前剩益而不顾长远利益的人。

5、诗人有时会用一些事物来象征特定的对象，即以意象代指抽象概念，从而使意蕴含蓄而深刻。

如，唐•骆宾王《在狱咏蝉》：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

那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唐高宗仪凤三年（678），骆宾王因上疏论事触忤武则天，遭诬陷，被当权者收系下狱。此诗作于此时。

首联中“西陆"，指秋天。南冠，这里是囚徒的意思。开头借蝉声起兴，引起诗人在狱中深深的愁绪。

颔联写诗人看到高唱的秋蝉两鬓乌玄，而自己经历政治上的种种折磨，已是满头星星白发。两两对照，不禁自伤老大无成又身陷囹圄，委婉曲折地表达了凄伤。

颈联以“露重”“风多”喻环境恶劣，“飞难进”写秋蝉难以举翅高飞，“响易沉"写蝉呜声被风声淹没。通过描绘，将自己的困境与蝉的生存状态相映照，既抒发了冤情，又隐含对时局的批判。

尾联写秋蜂高居树上，餐风饮露，没有人相信它不食人间烟火的高洁品性，又有谁能够为我骆宾王上书，表明我的冰清之心呢？诗人以蝉自喻，蝉的高洁象征诗人自身的清白。结句以设问表达了冤狱未雪之恨。

又如，唐•罗隐《蜂》：

不论平地与山尖，

无限风光尽被占。

采得百花成蜜后，

为淮辛苦为谁甜？

罗隐生活在晚唐时期，社会矛盾尖锐，贫富差距悬殊，广大劳动人民辛苦劳作却难以维持生计，而少数统治阶层和剥削者却坐享其成。

作者写的这首诗，描写了蜜蜂辛勒采蜜的情景。蜜蜂们在平地、山尖等各处忙碌，看似拥有无限风光，但辛苦劳作酿成的蜂蜜，最终却不知被谁享用。实际上，诗人以蜜蜂象征广大劳动者，形象地展现了劳动人民的辛苦。

同时，诗中没有直接点明剥削者，却通过蜜蜂采蜜后的归属问题，暗示了剥削者的存在。诗人批判了那些不劳而获、坐享其成的剥削者，表达了对劳动人民的同情，这种象征手法使诗歌含蓄而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