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边的异国来客

淳 禾

　　溪边的异国来客

秘境小溪旁边，几株高翠雀花正开得热闹。这花名，是我从一本旧植物图谱上翻检来的，如今竟能亲见，不免有些得意。

花确是极好的。单看一朵，已足令人驻足；而数十朵攒聚一处，更是蔚为壮观。那花茎不甚粗壮，却硬挺着，将密密匝匝的花朵举过头顶，仿佛一个瘦弱的书生，偏要扛起整座书山。花瓣分内外两层，内层素淡，外层则浓艳得紧，宝蓝、紫罗兰、深紫，皆带着些清冷的异域情调。花型颇类飞雀，顶端微钝，作宽卵形，斜斜地向上伸展，确乎有振翅欲飞之势。

游人渐多，大抵是不识此花的。我便排开众人，上前指点道：“此乃高翠雀花。”众人：“哦”了一声，显出恍然大悟的神气，却又很快散去，各自拍照去了。只有一个黄脸小儿，伸手便要采摘，被其母喝止。那小儿便哭闹起来，声音尖利，搅碎了花间的清静。

花语有云：清静、正义、轻盈、自由。我看这“清静”二字，原也不错。花色清冷，自有一种孤高气韵。至于“正义”，大约是因那茎杆笔直如剑，故附会上去的罢。而“轻盈”云云，实在勉强。那沉甸甸的花序，分明压得茎杆微弯，何轻之有？唯有“自由”一说，尚可成立——花型如雀，总是向往着天空的。

花丛不大，却已招来如许游人。人们举着手机，摆出种种姿势，与花合影。花在镜头前依然挺立，不卑不亢。我想，花若有知，必不屑于人类的这些把戏。它们自开自落，何曾在意过游人的褒贬？

天色渐晚，游人散尽。高翠雀花在暮色中显得愈发清冷。花瓣上的露珠，不知是夜露还是白日照相时游人喷洒的“人造露水”，晶莹地挂着，将落未落。

我终是折了一枝，带回家中，插在瓶里。次日醒来，花瓣已蔫了大半，不复昨日光彩。那向往自由的飞雀，终究是死在了我的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