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朱砂

兰溪诗秋

　　（文字小序：我从远古而来，带着记忆，带着芬芳，带着诗意，轮回辗转，于红尘万千里，历经沧桑，寻觅那个相约相守生生世世的你。只是将待繁华落尽，我立在红尘万丈的断崖处，不知何去何从……）

我自洪荒的褶皱里跋涉而来，衣袂沾满星尘与露水。掌纹间蜿蜒的河山，是青铜器上未解的铭文，每道裂痕都藏着前世的低语。你说要为我燃尽三生灯火，我便在时光的经卷里，将朱砂研磨成永恒的胭脂。

第一世我是你案头研磨的松烟，看墨色在宣纸上洇开前朝的雨。你提笔写下"永以为好"，却不知那抹胭脂红正顺着狼毫渗入骨血。第二世是你剑穗垂落的流苏，随马蹄踏碎塞外霜雪，你抚过剑鞘时指尖微凉，恰似我凝成琥珀的相思。第三世是你经卷里褪色的朱批，当佛陀在莲花座上阖目，我仍是那粒不肯涅槃的尘。

轮回的甬道里，我拾捡你遗落的诗行。长安街头的杏花雨，大明宫阙的琉璃瓦，汴河桥头的柳色新，都在我掌心结成霜花。你说要共我饮尽沧浪之水，我便在忘川河畔种满曼珠沙华，看它们年复一年开着血色的谎。

而今我立在红尘的断崖，看万丈尘寰如褪色的屏风。飞瀑将月光绞成银丝，却织不成你归来的袈裟。风中飘来未寄出的信笺，墨迹已化作蝴蝶，栖在我眉心的朱砂痣上。原来最深的相守，是把自己站成你途经的碑。

当暮色浸透最后一片芦苇，我听见青铜锁链在时光深处断裂。那些未说出口的盟誓，那些被黄沙掩埋的拥抱，都化作敦煌飞天袖间的流云。且让我把记忆封存在朱砂里，待某年某月的某个黄昏，你推开斑驳的庙门，看见供桌上的红泥正簌簌剥落——

那是我用五百年光阴，为你写就的，最寂寞的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