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趣二三事

凡夫俗子

诗趣二三事

一、泉泉泉

钱塘有几位衣冠士人游虎跑泉，饮酒赋诗，以“泉”字为韵。其中一人，开口便吟“泉泉泉”，可是久等半天无下句。恰好一位老叟拄杖而至，问明原由，张口便来：“泉泉泉，乱迸珍珠个个圆，玉斧砍开顽石髓，金钩搭出老龙涎。”众人惊问：“莫非您就是贯酸斋？”老叟笑答：“然然然。”众人邀饮，尽醉而去。

二、贼贼贼

寿春有某道士请求解缙题咏画像，解缙挥毫即书：“贼贼贼”。道士一看，好难堪，怎么诬我为贼呢？正要诘问，只见解学士续书曰：“有影无形拿不得，只因偷却吕仙丹，而今反作蓬莱客。”道士回嗔作喜，相视而笑。

三、三句半

正德年间，有无赖子好作“三句半”诗，触目成咏。当时，天大旱，府守求雨，未奏效。这人作诗嘲讽：“太守出祷雨，万民皆喜悦。昨夜推窗看：见月！”太守令人将他捕来，说：“你不是善作‘三句半’吗，今以吾之‘西坡’别号试咏，佳则饶你。”此人应声道：“古人号东坡，今人号西坡。若将两人较：差多！”太守一听，盛怒，杖责十八大板。该无赖捂着阵阵发痛的屁股，一瘸一拐地出来，嘴里还不忘吟出“三句半”诗：“作诗十七字，被责一十八。若上万言书：打杀！”

四、风流学士

解缙访驸马，驸马不在家。公主听说过解学士大名，想一窥尊容，隔帘命仆人留茶。解缙索笔题诗曰：“锦衣公子未还家，红粉佳人叫赐茶。内院深沉人不见，隔帘闲却一团花。”公主羞怒，上奏皇帝，太宗说：“此风流学士，见他做甚！”

五、吟诗赠盗

沈文卿家居，盗入其室，沈口占一绝：“风寒月黑夜迢迢，辜负劳心此一遭。只有破书三四策，也堪将去教儿曹。”盗闻之，愧而去。

六、睡丞记

华亭丞谒乡绅，见其未出，座上鼾睡。不久，主人出，见客睡，不忍惊扰，对座也睡。客醒，见主人熟睡，自己又睡。主人醒，客在睡；客人醒，主人在睡。如此再而三。等到华亭丞又一次醒来，天已将暮，主人还在睡，只好先撤。主人醒后，见客人已去，也就回内屋去了。张东海作《睡丞记》。陆放翁阅后，题诗云：“相对蒲团睡味长，主人与客两相忘。须臾客去主人觉，一半西窗无夕阳。”

七、竹诗

王祈有“竹诗”两句，最为得意，为东坡诵之，曰：“叶垂千口剑，干耸万条枪。”苏笑曰：“好则好矣，只是十条竹竿共一片叶也。”

八、押韵而已

有一人附庸风雅，好吟诗，人夸赞，则曰：虽不成诗，叶韵而已。《湖海搜奇》云：谢兵马之妻被墙压死，杨天锡前往吊唁。谢泣曰：“寒荆正有孕，今死不成尸，奈何？”杨曰：“此即‘虽不成尸(诗)，压孕(押韵)而已’。”谢苦笑道：“我正悲痛至极，你还有心戏谑！”

九、为了工对

李廷彦献百韵诗于上官，中云“舍弟江南没，家兄塞北亡。”上官同情地说：“君家凶祸，竟至于此！”廷彦说：“实无此事，只图对偶工整而已。”一客戏谑道：“何不言‘爱妾眠僧舍，娇妻宿道房’，这样还可保全兄弟！”

十、重复诗

一诗伯作《宿山房即事》：“一个孤僧独自归，关门闭户掩柴扉。半夜三更子时分，杜鹃谢豹子规啼。”一个，即孤，即独自；关门，即闭户，即掩扉；半夜，即三更，即子时；谢豹，即子规。此乃一堆废话！

又，《咏老儒》诗曰：“秀才学伯是生员，好睡贪鼾只爱眠。浅陋荒疏无学术，龙钟衰朽驻高年。”秀才，即生员，尊称学伯；好睡，即贪鼾，即爱眠；浅陋荒疏，即无学术；龙钟、衰朽，即高年。不道破，还以为是好诗。

十一、讹言

至元丁丑，民间谣传：朝廷将采童男女，供蒙古人当奴婢。从中原到江南，老百姓家里年十二三岁以上，便抓紧草草婚嫁，纷纷扰扰十天半月才平息。吴僧柏子庭作诗戏之曰：“一封丹诏未为真，三杯淡酒便成亲。夜来明月楼头望，唯有嫦娥不嫁人。”

隆庆戊辰，张朝私自阉割，假扮宦官，假传奉旨来浙直选宫女。百姓担惊受怕，纷纷急于操办婚事，一时间，轿夫、厨子无处招请，形同至元故事。有人改柏子庭诗，说：“抵关内使未为真，何必三杯便做亲？夜来明月楼头望，吓得姮娥要嫁人。”又谣传，要选寡妇伴送入京，于是凡孀居无论老少都嫁人。有人为死去的丈夫守节几十年，不得已也再嫁。又有人撰诗云：“大男小女不须愁，富贵贫穷错对头。堪笑一班贞节妇，也随飞诏去风流。”

北山其人

2025.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