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访赭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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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江叫岩村河段的波光刚从一众游泳爱好者的指尖流淌过，泳者们的车轮即刻便碾过了四公里春风，来到赭亭山脚下。当赤色孤峰撞入眼帘时，才懂得山水亦有断句——叫岩是信江舒展的点号，赭亭山便是陡然竖立的惊叹号。丹霞地貌特有的赭红从山脚层层洇染，越往高处越显出铁锈般的斑驳。

赭亭山位于江西省上饶市横峰县信江河畔，海拔223.7米是横峰岑山国家森林公园景区之一，与铅山县叫岩村相邻。传说东汉车骑将军赭亭侯李恂葬于山中。名胜古迹还有太平天国起义军营寨、红军战场遗址和古寺庙等。

从山脚仰观最是惊心。百丈峭壁直劈而下，岩缝里斜生的古松将整座山体绷成满弓。三叠隘口恰似巨人遗落的青铜锁扣，过第一道石门，忽见崖壁褶皱里渗出青，恍若古战场残甲生了绿锈；攀第二层隘口，石阶转折处惊现天然观景台，信江河化作一缕银线穿行在油菜花海；及至第三重关隘，方知"一夫当关"非虚言。

明代费元禄在《赭亭山记》写道，“按志载东汉李恂汗马功劳，后封赭亭侯”。李恂学士渊博，历任侍御史、车骑将军、张掖太守。他为官刚正不阿，清正廉洁。斩杀北匈虏元帅首级，保障了丝绸之路畅通无阻。一将成名，万骨枯朽。他厌倦了马上日子，举家南迁，舟行至这一片宁静的山水，停泊不走了。山，从此有了赭亭山的名字。虽不见正史记载，也许后人附会，确似将军卸甲后吐纳的浩然之气。转念想及徐霞客当年顺江而下，或许在此收帆系缆，将叫岩与赭亭山并作一册山水笔记。

从整个地理位置纵观。赭亭山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年太平天国将领翼王石达开率部经过，曾经占领这扼守信江的要塞。土地革命时期，赣东北红军以此天然屏障据险把手。借助地理地形优势，用土枪土炮，滚木雷石，等武器，阻击敌军梁立柱二十一师一团的进攻，阻击半月余，打死打伤敌军八百余人，最后弹尽援绝，红军战士视死如归，用炸药包与冲上来的敌军同归于尽，在闽浙赣革命斗争史上谱写了辉煌篇章。

太平军插旗的岩缝里，野杜鹃开得比血还艳，红军据守的垛口处，映山红仿佛缠着锈蚀的弹壳生长。抚摸那些蜂窝状的弹孔，指尖竟触到不同时代的余温。土炮的硝烟在砂岩的气孔里结成琥珀。

登顶时暮色初合。整座山化作巨大的日晷，将信江的影子缓缓西移。对面叫岩村的轮廓已然模糊，忽觉赭亭山是位披甲而眠的老兵，丹岩是他的铠甲，古藤是腰间的绶带，而那山体里的弹孔，正是岁月颁发的斑驳勋章。

山风起时，松涛里似有万千声音交响：羌笛伴着红军的山歌，铁马金戈和着游泳爱好者们的嬉笑。或许这便是江南山水的胸襟——既容得下英雄血，也盛得住太平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