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春天来了，长在贫瘠的山岗、荒凉田埂上的那些老梨树，树干粗壮，树皮皲裂，如老人的手背，枝丫却还倔强地向上伸展着。春来开花，秋来结果，年年如此，从不懈怠。</p><p class="ql-block"> 它的叶子，在风里沙沙作响，仿佛在向人们述说着什么。当我拿着相机走近它的时候，竟然觉得它在用一种极其古老的眼神看着我。躯干上的道道疤痕，是被人砍过的痕迹，愈合后，留下一块块凸起的痂。</p><p class="ql-block"> 我用相机记录了它晚年的顽强，而比起老母亲指节上的裂痕更沉默的，是这些深褐色的如同眼睛似的结痂。当初春的冷风掠过，它的枝丫在风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像是老人的骨头在寒夜里隐隐作痛。</p><p class="ql-block"> 我注目仰见它的枝头，已缀满白花，如雪如絮，在春风中微微颤动。忽然觉得树身微微摇晃，仿佛在向我招手示意，向我低语，此刻人言与树语的相通，我似乎懂得了它的心思。</p><p class="ql-block"> 它被遗忘在田垄的尽头，人们经过它的时候，偶尔抬头，却想不起栽种它的年月了。可是，它体内年轮的回声，却清晰的记录了它近一个世纪的沧桑。它曾经也有过年轻，也在丰收的季节里，给人们带来过无限的喜悦。</p><p class="ql-block"> 现在的它，艰难而又顽强的活着，却以最低限度的绿意，对抗着最高限度的风雨。人们都以为它要撑不住了，但它总是默默地，以一种近乎固执的姿态，继续的站在那里。</p><p class="ql-block"> 天色渐暗，我收拾器材准备离去，回头望去，老梨树的根根细枝，在暮色中微微摇晃，仿佛在向我挥手作别。此时，我忽然感觉到，它看着一批又一批的人来来去去，有的人赞美它，有的人鄙视它，它依然不声不语，却什么都记得。或许它在用历经沧桑的生命，用这种无言的沉默，用最细微的颤动，在每一道褶皱里，讲述着一个让春天低头的故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