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母亲是怎样炼成的

随遇而安☆20412762

三十八年前那个深秋，命运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交付于我。那年我二十五岁，不顾母亲的阻拦，拖着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身躯，历经九月怀胎的艰辛，终于迎来了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我的儿子。本以为熬过剖腹产，便迎来了轻松日子，殊不知，真正的挑战才刚刚拉开帷幕。

整个孕期，牙病的折磨让我几乎无法正常进食，这也直接导致儿子出生后身体异常虚弱，三天两头感冒发烧。那年闰六月，我坐月子是农历九月，寒冬比往年更早降临。呼啸的北风卷着寒意，仿佛要将世间的温暖都一并吹散。不知多少个深夜，当人们沉浸在梦乡时，我们夫妻俩抱着滚烫的孩子，踏着清冷的月光，焦急地去敲卫生室的门。孩子的啼哭，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那是母亲心头最紧绷的弦。

去的次数多了，和蔼又风趣的老医生跟我们开玩笑：“你们俩太紧张了，跳蚤咬一口都来找医生。小孩偶尔发下烧无大碍，那是他在松皮，皮松了好长个。”

听医生这么一说，虽然是玩笑，我们还是舒了口气。

那个年代没有什么尿不湿，尿片成了我生活中的“主角”。生产前，娘家妈妈亲手为孩子缝制的旧衣服改制的尿片，叠起来一大堆。每天清晨，门口晾晒的五颜六色的尿片如同一面面旗帜在风中飘扬。白天，我忙着清洗、晾晒；夜晚，又将它们一片片叠好，整齐地摆放在床头右手边。为避免尿湿床，我还特意在孩子睡的地方铺一块塑料布，上面铺上棉裤改的厚尿片，再在孩子裆里夹上薄尿布。就这样还是百密一疏，时不时被尿湿一身。多半时间我是“半边干半边湿”。

作者和三十八岁儿子近照

那时经常停电，一盏小小的煤油灯从傍晚到天亮没熄过。煤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火苗在灯罩中摇曳，照亮我和孩子的每一个动作。只要一摸到旁边湿了，哪怕困意再浓，我也会立刻起身更换尿片。就这样，一个又一个夜晚，我未曾睡过一个囫囵觉。等熬到清晨，右手边堆积如山的尿片已全部“转移”到左边地下，而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再次清洗、晾晒。

下雨天更是难熬，没有烘干机，只能靠火烤尿片。即便知道火烤的尿片容易让孩子上火，可在那样的条件下，我别无选择。有一次，连续几天阴雨连绵，老公用大烘笼罩上铁丝箕斗烘烤尿片。他白天在地里劳累了一天，实在支撑不住，裹着大衣坐着睡着了。不知何时，尿片突然着火，窜起的火苗惊醒了老公，老公手忙脚乱地将火扑灭，虽未酿成大祸，可十几块尿片却化为了灰烬。天一亮，我们赶紧找来弟弟妹妹们小时候的棉衣棉裤，拆洗、缝制新的尿片。从那以后，烘烤尿片时，我和老公便轮流看守，生怕再出意外。

产妇坐月子也有很多讲究和忌讳，如禁风，忌生冷，产后不能立即进补等，初为人母的我全然不懂。有一次邻居罗婆婆来串门，看到我坐在小竹椅上喂奶，大惊失色：“月母子(产妇)怎么能坐竹椅呢？这会断奶的！”说着，罗婆婆急忙拉来一把木椅，垫上两块棉垫子，让我坐下，还叮嘱我月子期不能着凉，自己生病事小，遭罪的是孩子。那一刻，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在艰难的日子里，这善意的关怀如同冬日暖阳，温暖着我疲惫的心。

80年代末，生活还很困难。我身体不好，奶水不足，只有喝些鱼汤、鸡汤才能有一点奶水。我生孩子后娘家亲戚送来的几只鸡，养在鸡笼里，是我坐月子唯一的补品。老公白天要下田干活，大清早起来将鸡杀好洗净，炒好后盛进瓦罐再煨在灶膛里。我啥时候饿了，就用小煤油炉就着鸡汤煮面条吃。剖腹产的我，没有婆婆帮忙，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我娘家条件比较好，妈妈心疼自己的女儿，隔几天就翻山越岭来我家，给我送些有营养的食物，还塞给我老公一点钱，让老公去买条鱼什么的回来发奶。

孩子生下来七斤重，饭量大，奶不够吃，整晚睡不安生，哭闹。怕吵到家人休息，老公抱着在房间和堂屋转圈。别看他才一个多月，精得很，大人只要屁股一挨板凳，他马上大哭不止，吓得他爸赶紧再转圈，直转得站着都能睡着。这样的日子整整持续了一百天。

后来为避免孩子晚上哭闹，我白天尽量少给他喂奶，添加一些米糊糊和葡萄糖粉给他吃，将奶水攒到晚上喂。每到下午，两个乳房涨得像铁板，一碰针扎似地，疼得呲牙咧嘴——多年后我才知道，奶水是吮吸得越彻底分泌得越多。我那样“攒奶”实际上是阻止了乳汁的分泌。

回首那段岁月，满是艰辛与不易。可正是这些磨难，将我从一个身体柔弱的女孩，“炼成”了一位坚强的母亲。母亲这个称呼，从来都不是与生俱来的荣耀，而是在无数个日夜的操劳、担忧、坚持中，用爱与责任铸就的勋章。

趁母亲节到来之际，谨以此文向自己及全天下母亲道一声：妈妈们辛苦了！每一道皱纹里藏着的牵挂，每一次疲惫中咽下的坚持，都是母爱的无声诗行。愿岁月温柔以待，愿所有付出都被看见，愿每一位母亲都能被爱与幸福环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