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的手

乐天

老伴的手，是一双勤劳的手，更是一双灵巧的手，童年时代，曾经是一双苦命的手，如今她老了，仍然是一双闲不住的手。她从小就喜欢跳舞。当她翩翩起舞的时候，这双小手，有时候会像小鸟的翅膀一样飞向蓝天；有的时候，像鱼儿的尾巴游弋在水中。她说：在大学里，她曾经是学校舞蹈团的一员；在小学三年级，也曾被北京芭蕾团招生组初选录取，因为妈妈不同意，没有参加第二轮复试。

‍记得50年之前，在学校的教室里，她曾“手把手”教文艺小分队的小朋友制作纸花和道具，一张张五颜六色的皺纸，在她的手上，一会儿折出菊花，一会儿又折出牡丹花。看着看着，我第一次被她这双神奇的手“迷”住了。

‍直到今天，我们俩第一次“牵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是一个星期天的夜晚，在看完电影送她回家的路上，当我第一次牵着她的手，她握住我的手，谁也不肯放手……这时，我的全身犹如触电一般，一股暖流迅速流遍我的全身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这就是爱的力量，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的“初恋”的甜蜜。

‍我依恋她的手，看似一个弱女子，却用她的这双手，撑起了我们这个家。她是一个厨艺高手，她用非常普通的食材，经过她的手，把一道道私房菜从厨房里端到桌上，让全家享用她的美食。让我吃了还想吃，一周没吃就要叨念的菜：韮菜炒藕片、洋葱肉丝豆腐𡙡、藕夹肉饼、泰国风味的卷心菜炒西红柿………

‍我崇拜她的手，从小学到初中，女儿身上的每一件衣服无不是她自己设计，并在缝纫机上加工而成。她从布店里淘来两块小小的零头布，经过她的手，就变成一件连衣裙，灵机一动，在胸口绣上一串串紫色的葡萄，真是画龙点晴！穿在女儿身上，既合身，又活泼又可爱！

‍我惊叹她的手！10前的一个酷暑的大热天，她独自一人在厨房操刀斩排骨，不当心手一滑，锋利的菜刀竟然把她的中指斩下一段！当时鲜血直流，染红砧板。当时，她忍住疼痛，一声不吭，立马在伤口涂上红药水，用纱布包好被切下那块手指上的肉，走出家门，一人骑上自行车，向着江浦卫生中心直奔而去，谁知医生无能为力，她还是骑上自行车，飞驰新华医院，最后在医生的推荐介绍下，才转入“擅长断指再植”的四平医院，住进了病房。真感谢医生的高超医术！两个月后，被斩断的手指重获新生，她的手又恢复如初…… 在成家后的50多年时间里，我们多少次牵着手，逛商场、游公园、走过祖国多少名山大川……如今我再仔细端详她这双手，当年丰满红润的手，成了干㿜、青筋暴露的手；这双机灵的手，成了一双不听使唤的手。有时，她把自己老花眼镜刚还拿在手里，找了半天，仍然没有找到。有一次，她满头大汗地找她的手机，结果，手机原来还在她自己的手里。

‍50年的时光过得很快，但也过得很慢。过去的岁月似乎就在昨天，但一眨眼就过去了，曾经的青年已经变成了今天的耄耋老人。如今，家庭的生活，每天的生活习惯，每天的一日三餐都没有变，我们俩的个性和爱好没有变，勤劳和节俭的品质没有变，但岁月𨚫改变了她的手，也改变了我的手。我们的手已变得力不从心了，变得丢三落四了，变得我们俩的家庭生活从快节奏向慢节奏转化了，我们天天过着慢生活，慢慢地干家务活，慢慢地吃饭，慢慢地走路，每天下午午睡以后去散步，我们俩手牵着手，沿着小区的每一条路，慢慢地向前走……

‍我对老伴说：“我是你的拐杖，你也是我的拐杖。我牵着你的手，慢慢地往前走。”谁也逃脱不了自然发展的规律，我们俩终将走向终点，终将分手。因为不可能俩人同年同月同日走完我们的人生。不管是谁，都要有学会孤独的心理准备。总会有这么一天，谁会快走一步，这也不是坏事，可别忘了，谁先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别忘了为“后来人”去弄一间房，买不起，租一间也行。到那时，我们俩仍然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依然我牵着你的手，你牵着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