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大爷的顺口溜

夕阳红

在我的记忆里，有一位与黄土、农具相伴的农民大爷，虽只上过两个月学，但他的头脑中满是“打油诗”、“顺口溜”。

大爷姓韩，是我们生产队德高望重的一位长者，当年在韩氏家族中也是辈分最高的，我和几个同辈年轻人都称呼他为太爷。

60年代末，受特殊年代“读书无用论”的影响，十六、七岁的我初中毕业后毅然回乡务农，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时值计划经济年代，集体经济薄弱，科学技术条件有限，农民种田都停留于原始的传统耕种，从播种、除草到收割，全流程都靠人工高强度体力劳动操作。

一次，我和大人们一起在秧苗田间弯着腰清杂草，那时都是定额记工分（论杂草重量），累的腰酸背痛，但作为刚参加劳动的我完全不敢吱声，只得强力忍受。此时大爷扛着铁锹（当时他是生产队田间管水员）走过来站在田埂上即兴赋诗一首：“远看金闪闪，近看荸荠秆，漂叶草把秧苗缠、黄婆娘像大蒜。”（荸荠秆、漂叶草、黄婆娘均属杂草名称）。这首诗形象地形容了秧苗田间杂草丛生的情景，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顿时劳动的疲惫被年近六旬大爷的打油诗一扫而光。

我好奇地问：“太爷，您读过几年书？” “我只上过两个月时间的学。”太爷微笑着回答道。从此，我对太爷的生活阅历和敏捷思维充满了敬佩之情。

有一年冬天，接上级通知，到古塝（地名）兴修水利，太爷是参与者中年龄最大的，当时我的名单也在册，因此我们一同前往。那次水利工地的主要任务是清淤泥，从河底将淤泥清挖，用土筐挑到河岸上，坡度陡又长，劳动强度大，但人们在政治思想工作（广播宣传）的鼓舞下，精神抖擞，挑着淤泥健步如飞。当休息的号声吹响，太爷又来神了：“上级组织发号召，水利建设掀高潮。古塝河底淤泥深，你追我赶干劲增。上的上，下的下，就像踏车打疙瘩。”最后一句本意是指抗旱时脚踏水车的极快速度，用在这里是形容人们挑着泥上上下下的速度特快！

70年代中期，在党组织的培养教育下，我担任绿化大队党支部书记，当时是党的一元化领导。我们大队是区委的点，经组织考核，上一届大队支部成员换掉了80%的人。且更具特色的是，整个班子成员三分之二是女性，清一色年轻化。

一天，我们正在召开大队干部会议，太爷扛着锹路过大队办公室，因为他即兴作诗很有名，有几位大队干部亲切地向他打着招呼，大爷，来给我们作几句诗吧！他笑呵呵地答应着，坐下后低头考虑了一下，随口而出：“老绿化整得糟，支部革委都换了。年轻的同志们，个个都很行。贫下中农举双手，喜把班子来赞成。带领社员种好田，定把面貌来改变。”

这首诗道出了人民的心声，同时对我们新一届班子也寄予了无限的厚望。全体班子成员非常感动，并表示我们将不负众望，好好工作，报答人民。

1975年，水稻推广种植优良品种——“广六矮4号”，太爷又是几句顺口溜：“技术革新春风来，推广种植广六矮。干部实地做表率，试验田里把头带。块块田有冷水沟，废水来了顺沟排。科学种田夺高产，社员人人乐开怀。”

太爷还作过好多诗，我颇感兴趣的用本子一一记载了下来，至今还记忆犹新。我深感对于一个出身贫贱，饱尝生活的艰辛，又毫无文化基础的人来说，却过得诗意盎然，土地是他的灵感源泉，他的打油诗、顺口溜里都散发着泥土的芳香。或许没有华丽的词藻，但在平凡中吟唱生活，在田埂上歌颂时代的精神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当年的他虽过花甲之年，但精神矍铄，记忆力特别好。他经常给我们讲一些古代的传说故事。我们几个年轻人都喜欢和他一起劳作，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便是一片欢声笑语。

如今，大爷虽离我们远去已40多年了，但他老人家在我们眼中那别样的风景，在我们心中那光辉的榜样却永远挥之不去。

文字/夕阳红

图片/致谢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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