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农的摇钱树

淳 禾

山农的摇钱树

岐山的沟壑里，竟藏着这样一片花海。花小，却极艳，黄得刺眼，仿佛要将人的目光钉住。我靠近树枝细看，原是山茱萸花。这花倒也奇特，先于叶而开，像是迫不及待要宣告自己的存在。

山农唤其果实为"红枣皮"，这名字颇有些土气，却也实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此物金贵，每公斤能卖三百元。三百元，在彼时，怕是一个壮劳力一月的工钱。山里的农人，便靠着祖辈栽下的这些树，竟也活得滋润。摇钱树之名，由此而来。

树皮灰褐，枝干细圆，叶子对生，绿得发暗。花虽小，却排得齐整，伞状地聚在枝侧，黄瓣反卷，像是无数张开的嘴，要吞吃这初春的阳光。花丝钻出，花药椭圆，一副精打细算的模样。

我见过秋日的山茱萸果，红得发紫，挂在枝头，确如铜钱串串。核果狭长，骨质坚硬，有几道不规则的肋纹，像是被谁用刀子胡乱划了几道。山农们摘果时，脸上堆着笑，皱纹里夹着汗珠，手上动作却极快，生怕落下一颗。

这摇钱树，说来也怪。先祖种下时，未必想到后世能靠它致富。树只管生长，花开花落，结果落叶，本是自然之事。人却偏要将铜臭与之相连，唤作摇钱。树若有知，不知当作何感想。

如今价格已不如前，山农脸上的笑容也少了。但树还是那树，花还是那花，春来开花，秋到结果，不因人间的价高价低而改变分毫。

我离开时，山风掠过，黄花微颤，似在嘲笑人的痴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