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针脚里的月光

清心

美篇号：432810016

图 文：清 心

缝纫机挑破夜色，针脚缠绕流年。母亲俯身缝补的剪影是筒子楼不灭的月光，将风雨与褶皱织成护甲。校服里藏匿的星河、止咳糖浆晃动的月光、顶针上凝固的岁月，都在霓虹云端生长成春天——那是她用旧布头与银针，在人间岁月里绣出的永恒晴昼。

一一一 题 记

老式缝纫机的哒哒声总在暮色降临时响起。母亲伏在十五瓦的台灯下，将我的校服裤脚翻出雪白的里子，银针穿梭在靛蓝布料间，像是要把渐暗的天光都缝进褶皱里。那时我们住在城西的筒子楼，厨房的油烟会顺着通风管爬上六楼，在玻璃窗上凝成浑浊的泪痕。

小学五年级的台风天，我在美术班门口望见母亲逆着风雨跑来。她怀里紧搂着长柄伞，呢子大衣吸饱了水，每走一步都像拖着铅块。"伞骨没折就好"，她把干爽的伞柄塞进我手心，自己却缩成湿漉漉的虾米。归途的公交车上，她发梢滴落的水珠在车厢地面聚成小小的“银河，”我偷偷把暖手宝塞进她冰凉的手心，她却掰开我手指重新裹好："画画的指头不能生冻疮。"

初三那年我得了肺炎，咳嗽声惊碎了无数个深夜。母亲在缝纫机上铺开我的秋季校服，將立领改成能护住咽喉的高领。止咳糖浆的琥珀色在月光里搖晃，她踩着踏板的节奏渐渐与我的呼吸同频。那些日子我总在半梦半醒间看见她的剪影，台灯把银丝映得雪亮，縫纫机抽屜里五顏六色的线轴，是她从菜市场布头摊上淘來的彩虹。

高考前的熬夜，眼睛特別疼痛。母亲端來薏米莲子汤，瓷勺轻碰碗壁的叮当声里，我瞥见她拇指上的针线針还未摘下。她竟连夜把我磨破的校服袖口改成了可拆卸的护腕，"写字時垫着，別磨破嫩皮"。蝉鸣声撕开夏夜时，缝纫机抽屜里掉出张泛黃的收据——那件我穿了六年的校服，是她用三件旧工装拼接改制的。

如今我卧室的落地窗外流淌着整条街的霓虹，抽屉里却藏着母亲寄的亚麻坐垫。通话时她总把手机架在缝纫机上，让我看给邻居小孩改的舞蹈服："现在的亮片布料轻得很，不像你小时候的灯芯绒费针脚。"她身后的玻璃窗仍凝着油烟的泪，缝纫机哒哒声穿过电波，在我二十八层的楼道里下起温暖的雨。

深夜难眠时，我常抚摸着坐垫上细密的针脚。那些曾以为窘迫的岁月，原来早被母亲织就成了最柔软的铠甲。就像筒子楼里那盏永不熄灭的台灯，她的爱是城市褶皱里的微光，在钢筋森林的缝隙中，默默生长着生生不息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