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郢》“鄣”字应作何释？

天下齐观

《哀郢》“鄣”字应作何释？钱征 　　清·蒋骥《山带阁注楚辞》说过，屈原放居今安徽陵阳九年后，回忆初放时事，而创作了《哀郢》。但是，清·蒋骥对《哀郢》“鄣”字，却没有作出令人信服的注释。不仅清·蒋骥是这样，而且王逸、洪兴祖、朱熹等集释，也是值得讨论的。 一、《哀郢》“忠湛湛而願进兮，妒被离而鄣之。”句释 1.王逸：湛湛，重厚貌也。言已体性重厚，而欲願进，谗人妬害，如被离柝，鄣而蔽之。 2.洪兴祖：《诗》曰：湛淇露斯。注云：淇湛露斯。注云：湛湛，茂盛貌。丈減切。相如赋云：纷湛湛其差错。注云：湛湛，積厚之貌，徒感切。被，读曰披。《反离骚》曰：亡春风之被离。郭，音章，雍也。《记》曰：鮌鄣洪水。 3.朱熹：被离，众盛皃。是以怀忠而願进者，皆为所嫉妬而壅蔽不得进也。此章形容邪佞之态最为精切，读者宜深味之，则知佞人之所以殆，又信此语与孔至之言实相发明也。 4.汪瑗：湛湛，澄清貌。忠贞之澄清，与谗谀之溷浊而相反也。願进，欲告之於君也。妬者，忌人之有也。披离，乱杂貌，故花之将败，草之将衰，皆谓之披离，谓纷披而离散也。旧解为众盛貌，盖以乱杂解之，则众盛在其中矣。此二句言已欲进思尽忠，而谗人妬忌，披离以鄣雍之也。此章承上，言党人之侫，足以倾人君之心，而阻忠臣之进，以见已久废不复之由也。 5.钱澄之：湛湛，深沉不露；被离，猶百艸之随风东西，所谓随声附和也。湛湛之忠，本於君心不顺，加以妒者之被离，百计壅之，君焉得不疏，身焉得不放乎？ 6.林云铭：若有深心为国为民，而欲进言於君者，必犯所忌，疏其身而蔽其才。 7.胡文英：承上而言，我之所以难自恃者，以忠虽願进，不敌妒者之鄣也。湛湛，盛大流行之貌。《招魂》：湛湛江水兮上有枫。被离，纷披貌。 8.陈本礼：此追溯从前在郢都时被小人嫉妒之害与非罪弃逐之寃也。 9.马其昶：《史》称屈平既嫉子兰，故被谗而迁。 10.马茂元：进，与《离骚》“进不入以离尤兮”的进字义同。鄣，指造谣中伤，在君王面前造成障礙。 11.苏雪林：湛湛二字应作清澄、清澈，透明解。《楚辞·招魂》“湛湛江水兮上有枫”，则亦是形容江水澄清，波光明耀，若解为厚重，茂盛，積厚，则失之太远。屈原於忠字下用湛湛二字，无非言自己对君国之忠心，光明皎潔，可与天下后世共见而已。障，遮翳掩蓋之谓，如秋夜月光，光辉圆满，奈乌云遮蔽何？ 12.汤炳正：以上四句，前两句言对外失措，后两句言对内失人。（《楚辞今注》） 自王逸“鄣而蔽之”、洪兴祖“鄣，音章，壅也”、朱熹“皆为所嫉妬而壅蔽也得进也”，到汪瑗“言已欲进思尽忠，而谗人妬忌，披离以鄣壅之也”，胡文英“我之所以难自恃者，以忠虽願进，不敌妒者之鄣也”，马茂元“鄣，指造谣中伤，在君王面前造成障礙”。归纳起来，主流意指“鄣蔽，屏障，遮隔”。如《汉书》六四上《严助传》淮南王安上书：“臣安幸得为陛下守藩，以身为鄣蔽，人臣之任也。”又如汉·王充《论衡·说日》：“儒者曰：夏时阳气多，阴气少，阳气光明，与日同耀，故日出辄无鄣蔽。” 过去，我也持此“鄣蔽”旧释。但是，如今联系《招魂》“路贯庐江兮，左长薄”、“湛湛江水兮，上有枫”注释，便疑此“鄣之”似作“彰公山”、“鄣郡”、“故鄣”“三天子都”等地名解为妥些。 二、《招魂》“路贯庐江兮，左长薄”句释 1.王逸：贯，出也。庐江、长薄，地名也。言屈原行先出庐江，过历长薄，长薄在江北，时东行，故言左也。 2.洪兴祖：《前汉·地理志》：庐江出陵阳东南，北入江。 3.朱熹：贯，穿过也。庐江、长薄，皆地名。左者，行出其右也。 4.陈第：贯，穿过也。庐江、长簿皆地名，东行出其右也。 5.王夫之：庐江，旧以为出陵阳者，非是。襄汉之间，有中庐水，疑即此水。长薄，山林互望皆丛薄也，右江左林，蓋沿江南江北而东遊云梦之薮也。 6.林云铭：贯，通也。庐江、长薄，皆地名，放逐所历。 7.蒋骥：自首讫尾，谓之贯。庐江，水名。《汉志》：庐江出陵阳东南，北入江。曰贯者，自陵阳入庐江而达大江也。左，指江南言，浮江而西，则南为左矣。○庐江，王姜斋以襄汉间中庐水当之。按《水经注》：中庐城南有水，出西山。其水甚微，未足行矣？考《海内东经》云：庐山出三天子都，入江彭泽西。《前汉·地理志》云：庐江出陵阳东南，北入江。《水经》云：庐江出三天子都，北过彭泽县西北，入於江。三天子都，今休宁率山，地与今宁池相接，所谓陵阳东南也。彭泽今属九江府，与武昌相近，然则庐江东际陵阳，西连鄂渚，自陵阳达鄂渚至江湘梦泽，必首尾穿而过之，故曰贯。此可知贯庐江，即《涉江》乘鄂渚之行。而余谓《哀郢》陵阳，在今宁、池之间，益非谬说矣。 8.胡文英：庐江，在今江南，所属巢县，有三闾祠。庐江，战国亦属楚。长，长州；薄，大薄，皆地名。见《思美人》篇。 9.王闿运：楚东徙，欲弃江险，凭湖海以拒秦，此言其谋也。贯，通也。 10.汤炳正：贯，通过。庐江，《汉书·地理志》：“庐江出陵阳东南”，则此为陵阳之庐江无疑。长薄，即长林。乃通称，非专名。此言路经庐江左方一片长林。 11.钱征：《鄂君启金节》的舟节、车节有关地名，可以帮助理解屈原《哀郢》《招魂》。如舟节“庚彭弓屰，庚松阳，入澮江，庚爰陵”：彭弓屰，指今彭泽，鄱阳湖；松阳，指今枞阳；澮江，指今青弋江；爰陵，指宛陵、今宣城。又如车节“庚陵阳，庚高丘，庚下家阝，庚居鄛（巢），庚郢”：陵阳，指今青阳县陵阳镇附近；居鄛，指今巢湖市；郢，指今寿县。 三、《招魂》“湛湛江水兮，上有枫”句释 1.王逸：湛湛，水貌。枫，木名也。言湛湛江水，浸润枫木，使之茂盛，伤已不蒙君惠而身放弃，曾不如树木得其所也。或曰：水旁林木中，鸟兽所聚，不可居之也。 2.洪兴祖：枫，音风。《尔雅》：枫攝攝。注云：似白杨，叶圆而歧，有脂而香。《本草》云：树高大，商、洛间多有。《说文》云：枫木，厚叶弱枝，善摇。至霸后，叶丹可爱，故骚人多称之。 3.朱熹：枫，木名也，似白杨，叶圆而歧，有脂而香，厚叶弱枝，善摇。至霜后，叶丹可爱，故骚人多称之。 4.屈復：枫，木名，似白杨，叶圆而歧，有脂而香，厚叶弱枝善摇。至霜后，叶丹可爱，故骚人多称之。 5.蒋天枢：湛湛，江深貌。此原在江南为之殷憂而深虑者。 6.汤炳正：湛湛，水清貌也。 7.钱征：《哀郢》“忠湛湛而願进兮，妒被离而鄣之”、《招魂》“路贯庐江兮，左长薄”、《招魂》“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等诗句集释，效果益显。 四、屈原与黄山 屈原放居陵阳（包括陵阳山，即九华山）九年，这是大家认同的，详见青阳屈原纪念馆和石台爰金知识馆的介绍。 黄山北麓的石台县横渡镇怪潭郢爰墩出土的郢爰，原件收藏于黄山市博物馆，复制件收藏于石台县博物馆，放大的图片展示在石台爰金知识馆。而黄山南麓出土的黟县的那枚郢爰，现仍珍藏于安徽省博物馆。黄山南、北坡均出土楚国贵族使用的金币郢爰，这是很重要的实物证据。 如果联系屈原《哀郢》“鄣”字的集释，即联系清·蒋骥等人的研究成果，今日休宁县鹤城乡六股尖，一下子进入我们的视野。 《辞海》云：黄山，古称黟山，唐改黄山。在安徽省南部，跨歙、黟、太平、休宁四县。由花岗岩构成。青弋江上游源地。南北长约40公里，东西宽约30公里。主峰光明顶（1814米），最高点莲花岭（1873米）。植物垂直分布显著。风景秀丽，以奇松（黄山松）、怪石、云海、温泉著名。有玉屏楼、西海门、始信峰、天都峰等名胜。 《辞源》（第三版）云：[黄山]山名。也称北黟山。在今安徽黄山市北。《水经注》作黟山。神话传说黄帝曾与容成子浮邱公合丹於此。唐天宝六年改名黄山。风景秀丽，有莲花峰、天都峰等三十六峰，桃花溪等二十四溪、洞十二、岩八，山间云气瀰漫，有黄山云海之称。 《辞源》（第三版）又云：黝yī，县名，通“黟”。《汉书·地理志》上、丹杨郡下，有黟县。唐·颜师古注：“黝音伊，字本作黟，其音同。”，见“黟县”。[黟山]山名。即黄山，在今安徽黄山市北。参见“黄山①”。 《辞源》（第三版）还云：[黟县]县名。今属安徽省。秦置，以地有黟山而名。汉属丹阳郡（《汉书·地理志》上作黝县）。鸿嘉二年为广德王国。东汉复置为黟县；建安十三年，分属新都郡。晋时，属新安郡。宋、齐，因之。隋·开皇中废；十一年复置。唐，属歙州。宋，属徽州。元、明、清，因之。 《辞海》云：黟县，在安徽省南部、新安江上游。县治驻向阳镇。秦置县。 《辞海》云：休宁，县名。在安徽省南部山区、钱塘江支流新安江上游，邻接浙江、江西两省。县治驻地海阳镇。东汉置休阳县；三国·吴改海阳县。晋，改海宁县。隋，改休宁县。县西有白岳、齐云两山，风景秀丽，为游览胜地。 尤其是三江源头六股尖，值得多说几句。六股尖，又名擂鼓峰、鄣公山、三天子都。位于安徽省休宁县鹤城乡与江西省婺源县鄣山村交界处，是休宁县的最高山峰，海拔1629.8米。六股尖东北坡，为钱塘江正源——新安江的发源地，有“三江源头”（新安江、富春江和钱塘江）之称。六股尖占地24平方公里，因主峰由六大支脉汇聚而成，故名六股尖。六股尖山腰，有著名的龙井潭瀑布，从崖头倾泻而下，颇为壮观，为新安江头第一瀑。 《辞海》云：婺源，县名。在江西省东北部、乐安江上游，邻接浙江、安徽两省。唐置县。 《辞源》（第三版）云：[婺源]县名。今属江西省。本休宁县西南界迴玉乡。唐开元二十八年（《元和郡县志》二八《歙州》作二十六年）设县，因婺水绕城三面而得。 围绕黄山，突出“鄣”字，该介绍的，基本上都说到了。下面，应该介绍“三天子都”： 《辞海》云：三天子都，古山名。或称三天子都、天子鄣。始见于《山海经·海内南经》《山海经·海内东经》。所在地，说法不一：三国·魏·张氏《土地记》说是东阳永康县（今属浙江）南的石城山；晋·郭璞注《山海经》说是新安歙县（今属安徽）东的三王山；北魏·郦道元《水经注》说是寻阳的庐山（今属江西）；《大清一统志》说是今江西婺源西北黟山支脉的率山。近人，或谓天子都，本有三，各称天子都，即石城山、三王山、庐山是。 《辞源》（第三版）云：[三天子都]山名，又称三天子鄣，简称天子鄣。即今安徽黄山山脉之古称。《山海经·海内经》：“南海之内，……有山名三天子之都。”又《海内东经》：“浙江出三天子都，在其（蛮）东，……庐江出三天子都，入江，彭泽西，一曰天子鄣。”《海内南经》：“三天子鄣山在闽西海北。”《注》：“张氏《土地记》曰：东阳永康县南四里有石城山，上有小石城，云黄帝曾遊此，即三天子都也。” 　　结束语： 钱征：屈原再放于安徽陵阳（古陵阳山，今九华山），待了九年，写了著名的《离骚》《天问》《远游》《招魂》《哀郢》《悲回风》。楚地陵阳邑，范围很广，包括九华山山脉和黄山山脉。屈原有可能在这九年里，也到过黄山。因此，屈原《哀郢》“忠湛湛而願进兮，妒被离而鄣之”句释有二解：旧释为“鄣蔽”，即屏障，遮隔。新释“鄣郡”，郡名。战国时楚地，有陵阳侯、陵阳国、陵阳邑。秦置鄣郡。汉武帝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更名丹杨郡（丹阳都）。今江苏长江以南、茅山以西；安徽长江以南；浙江新安江以北，皆其地。 作者简介钱征（1952年4月一一），安徽省东至县大渡口镇人。祖籍为浙江省杭州市临安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共党员。池州市退休干部。曾任浙江大学树人学院兼职教授、江苏教育学院兼职教授、池州学院佛教文化研究中心研究员；中国屈原学会的理事、常务理事。现任安徽省池州市屈原学会的会员、研究院的研究员和创会会长。 来源丨池州市屈原学会审核丨刘海燕监制丨杨健编辑丨胡珍美篇编辑制作丨齐海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