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孔子》观后感

柳周

胡玫导演的电影《孔子》采用回忆的手法，首先让临终前的孔子（周润发扮演）说“衰老了，很久没有梦见周公了。礼乐仁和的理想只能托付给未来了。”可见“礼乐仁和”是孔子一生的追求。礼，是周朝推行的周礼。乐，行礼时配有音乐，使人心平气和、快乐安定。仁，讲究仁义道德。和，社会和谐。孔子想重建一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理想社会，使人们各安其位，各得其乐。

　　 电影要追求视觉效果，《孔子》讲的第一个故事是孔子在朝堂之上舌战高官，救下给季平子陪葬的小奴隶，要求废止以活人陪葬的恶习。通过这件事表达了孔子“己所不欲，勿施与人”的主张，塑造了孔子与人为善、讲究仁义的高大形象。

　　 第二个故事是夹谷会盟。当时鲁国在山东南方，首都是现在的曲阜。山东北方的齐国不怀好意，想叫鲁国君臣到齐国的夹谷（现在山东的莱芜市山区）会面，以祝贺鲁国礼治，借此扣押鲁国国君，使鲁国听命于齐国。孔子35岁那年因鲁国动乱而到过齐国，他在齐国大约生活了7年，这使他对齐国君臣有清醒的了解。现在，他要保护鲁国国君出使齐国。当时他已经担任大司寇（公安部长），想调动五百乘兵车跟去，却被宰相季孙斯刁难（陈建斌扮演）。孔子与季孙斯比箭成功也调不到兵车，只好像诸葛亮唱空城计，以牛代马，不但吓退齐国君臣，不战而屈人之兵，还迫使齐国归还失地，维持了表面上的同盟。真是智勇双全。

第三个故事是“堕三都”。 “堕三都”就是拆毁三座都城。“堕”也读“毁”。按当时的制度，地方大夫的城墙不能超过三百丈长，但是鲁桓公的三个儿子（三桓）的都城都超过了，说明地方势力三桓太强大了。三桓之首是季孙斯。孔子代理宰相，力主中央集权，打破割据。季孙斯为削弱他人，也虚与应付。其余不听的，只好强行拆毁。结果却有一个久攻不下，叛乱顿起。齐国趁虚而入，压上三万大军，还假惺惺送来美女。季孙斯陶醉于女乐，多日不理朝政。鲁国国君还埋怨孔子说“堕三都堕出个天下大乱！孔丘啊，有时侯你应该学学寡人，装点呆，卖点傻。你的师尊老子不是说过吗：无为，方能无不为。”季孙斯趁机排挤孔子，郊祭之后故意不给他送去祭肉。这是待遇的象征，孔子只好离开家乡，带着学生周游列国。那年他54岁。

　　 孔子先到卫国（国都在今河南濮阳县）。卫国国君卫灵公宠爱比自己小三十多岁的南子。电影广告渲染周迅出演的南子。影片中南子躺在草原上，浪漫得简直像个现代女郎，诗化了。男女之情总是可以吸引人，本能嘛，可以理解。南子有淫乱丑闻，名声不好，但很有心机，她能干预朝政。孔子权衡利弊，还是答应去见了她。孔子的学生子路知道了，不高兴，埋怨孔子去见她，逼得孔子发誓说“我假如做了什么不正当的事，就让老天诅咒我吧！就让老天诅咒我吧！”但影片对子路的不满，一句带过。

影片渲染面对美色，谁不动情？更何况是面对一个美女的挑逗。但孔子克制自己，没有邪念，以礼相待，不愧为品德高尚的君子。 孔子是有远见的，卫国已经有人在痛恨南子，南子是卫灵公宠爱的人，孔子怎么可能虎口夺爱，去亲近这样一个美女？

“子见南子”在孔子一生中是件小事，还好，影片没有过多渲染，这是对的。“吾不见好德如好色者也”，这确实是孔子说的，他对卫灵公的好色不满。这句话也反映了当时社会道德的崩溃。南子最后被乱箭射死（这好像是电影虚构的），反证了孔子对卫国的预见。混乱之国，岂能久留？

不得已，只好离开卫国。此前此后，孔子颠沛流离达14年，十分艰难。他们经过宋国，在大树下演礼讲课，被孔子批评过的宋国大夫带了一帮人马，把大树砍了，还要追杀孔子。农民人等也不赞同他，说他那一套行不通的，笑他不识时务。孔子与学生被威胁，只好逃散，有人形容孔子狼狈得像个“丧家之狗”。 他也只好自嘲确实像“丧家之狗”。 走走停停，几年之后到陈、蔡交界处，又被人围困，粮食都断绝，有的还病倒了。孔子也在思索：为什么我会这么穷困潦倒、郁郁不得其志？哪里有欢迎我的国君？哪里有我掌权的学生？路在何方？孔子以琴代食，以舞解忧。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试想，这一路没有富贵，没有平安，厄运连连，如果没有深沉的思想和人格魅力，孔子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学生跟随？

　　孔子的学生是各种各样的。子路是个耿直的人，他跟随孔子40多年。孔子曾预言子路雄纠纠的样子，太莽撞，恐怕不得好死。为政不能急于求成。逞强好胜，在乱世，是危险的。果然，子路参与平定卫国内乱，被人砍成肉酱。他临死前还不忘孔老夫子的教诲，要把帽子系好（结缨而死）。为了礼治和大同的理想，他要死得堂堂正正。子路死了，孔子非常哀伤。

　　 颜回（颜渊）为抢救圣人竹书而冻死于冰河之中。这大概也是影片虚构，但形象地表现了颜回是最忠于孔子的学生，他爱书。《论语》记载，鲁哀公问晚年的孔子：“你的弟子中哪个最好学？”孔子回答说：“有个叫颜回的最好学。他从不拿别人出气，也不犯同样的错误。不幸短命死了。现在已经没有那样的人了，没有听到有好学的人了。”颜回是最安贫乐道的，他死时，孔子痛哭道：“哎呀，这是老天要我的命啊！老天要我的命啊！”

公元前484年，季孙斯有所反省，在孔门学生冉求的帮助下，终于把孔子请回鲁国，这时候孔子67岁了。

可惜孔子晚年“诲人不倦，学而不厌”，著书立说，“韦编三绝”（读《易经》，多次把连接竹简的牛皮绳都翻断了）这种刻苦读书、育人不知疲倦的精神，在影片中还没有充分表现。当然，一部影片，要在两小时左右表现孔子伟大的一生是困难的，能大致上表现孔子的主要生平和思想，也就很不容易了。

　　 春秋战国，天下大乱，道德沦丧，礼崩乐坏。先知先觉们忧国忧民，争论不休。孔孟儒家要积极救世，参政议政。但是那个年代有枪就是草头王，个个都在想怎么称霸，怎么靠实力捞一把，哪有工夫听你讲什么“仁义道德”、“克己复礼”？结果处处碰壁，不死就算万幸。老庄道家说，这世界没救了，救它干啥？不如逍遥，顺其自然。所以影片中老子说：“孔丘啊，当今之世，王纲失序，天下纷乱，可你还要一意孤行，推行礼乐仁义吗？”孔子说：“丘（我）惭愧，一无所成。”老子说：“那就索性放弃吧。名爵者，公器也，不可久居。”孔子问：“那弟子何去何从？毕竟不能像葫芦一样，挂在门嵋上，无用于世。”老子说：“无用，安知不是大用？弱则生，柔则存。天下莫弱于水，而攻坚者莫之能胜。上善若水啊！”孔子回鲁国后基本不再参政，实际上部分采取了老子的主张，但还是反驳说：“先生的道是大象无形，超然物外，不限于世间；而我的道，则在人间。”老子说：“那就不在乎天下的误解吧。”孔子最喜欢的弟子颜回都曾劝：“如果人不能改变世界，那么就应当去改变自己的内心。”孔子的内心一定十分苦闷，只能无奈地说：“求仁得仁，又何怨？”

孔子看到有个叫宰予（宰我）的学生大白天都睡觉，喊不动，也恼火，骂他是“朽木不可雕也”。这句话实在不应出自一位教育家之口，但我们由此可见孔子的勤奋。其实宰予是孔子七十二得意门生之一，擅长言辞外交，曾任齐国临淄大夫。影片中把这句骂人的话移栽到公伯寮身上了。公伯寮在“堕三都”前确实向季孙斯告过密。 孔子不是叹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吗？说起来孔子连自己的学生和身边的女人都不一定治得好，还怎么救天下？但是孔子的伟大在于心里总有一盏理想之灯在燃烧。为了这盏理想之灯，他宁守孤独也不同流合污。他教书育人，最后著书立说，对中国的政治和文化产生了深远影响。临终前他要学生们好好学习他编撰的《春秋》，说“后人理解我，将会是因为《春秋》；后人误解我，也将会是因为《春秋》。”公元前479年，孔子去世，72岁，虚岁73。他大概没有想到，除了《春秋》，还有他的学生们回忆写成的《论语》会流传万世。走遍全国各地，有几座城市没有纪念孔子、尊师重教的文庙？两千多年来，即使是秦始皇焚书坑儒也毁不了孔子。孔子是“万世师表”。

鲁迅批判过孔子，说：“不错，孔夫子曾经计划过出色的治国的方法，但那都是为了治民众者，即权势者设想的方法，为民众本身的，却一点也没有。”此说是偏激的。五四运动反孔也事出有因。因为袁世凯等人要尊孔，要复辟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帝制。所以，鲁迅绝望于孔子。孔子的理想也决不是我们今天的理想。但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孔子那时身处弱肉强食的环境，稍有不慎，随时可能像子路那样丧身。而孔子所持有的种种妥善的为人处世的方法，仍然值得我们借鉴。他那种为追求理想而“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的精神，仍值得我们学习。

易中天说，先秦诸子提出的问题，比如如何治国，如何做人，至今还在困扰着我们，这就叫“涛声依旧”。但今天的社会，与孔子当年的社会，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这就叫“不见当初的夜晚”。那么请问，今天的你我，还能重复“昨天的故事”吗？不能。那怎么办？船还是要上的，只不过得“荡起双桨”，这双桨就是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

2010年10月

附：

电影《孔子》 主题歌名《幽兰操》。题意为《幽香的兰花曲》。

相传孔子从卫国回鲁国的途中，在一处山谷看到大片兰花，感叹说兰当为王者香，今乃独茂，与众草为伍，譬犹贤者不逢时，与鄙夫为伦也！就停车操琴，弹奏了这首《幽兰操》：

“习习谷风，以阴以雨。 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何彼苍天，不得其所。 逍遥九州，无所定处。 世人暗蔽，不知贤者。 年纪逝迈，一身将老！ 伤不逢时，寄兰作操。”

琴曲寄情兰花，似诉似泣，如怨如愤，把内心感叹抒发得淋漓尽致。可惜词存而曲失。

后来唐朝的韩愈也有同感，仿而作之：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今时之旋，其曷为然。我行四方，以日以年。 雪霜贸贸，荠麦之茂。子如不伤，我不尔觏（gòu，遇见）。 荠麦之茂，荠麦之有。君子之伤，君子之守。”

但影片对诗作了改动——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

众香拱之，幽幽其芳。

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以日以年，我行四方。

文王梦熊，渭水泱泱。

采而佩之，奕奕清芳。

雪霜茫茫，磊磊于冬，

君子之守，子孙之昌。

试译大意——

兰草修长，花开清香，

所有的花香都被它笼罩，幽幽芬芳。

没人赏识，不被采戴，又有何妨？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走遍了四面八方。

想周文王按夜里所梦，在泱泱渭水边访得自号飞熊的姜太公，

从此建起了煌煌周朝。神往啊神往！

兰花一旦被王者采摘佩戴，就将更加芳香光耀。

冰天雪地啊，仍茂盛兴旺；寒冬腊月啊，仍花蕾朵朵。

君子如果都能坚守礼乐仁和，子孙就将世代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