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絮语

郁金香

 清明絮语

转眼又是一年清明，逝去的亲人，已离开已久；内心的思念，却只增不减。每每清明，祭奠亲人；点燃心灯，为亲祈福。只希望，逝去的亲人在天堂，一切安好，得享永生！

北方的四月天，风还带着未褪尽的寒意 ，从远处的山上一路奔袭而来，掠过一排排静默的墓碑，发出低沉的呜咽。父母的墓碑静静的伫立，被岁月雕刻的痕迹诉说着不朽的故事。青色的大理石碑面上，他们的名字并排而立，底下刻着生卒年月。数字很冷，冷得让人心颤。

我站在墓碑前，心中涌动着千言万语，却只能化作无声的泪水，悄然滑落。爸爸，妈妈，你们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您们的音容笑貌总是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萦绕在我的脑海和梦中。每当这个时候，女儿多想长时间留住您们在记忆中的那些鲜活画面，每次都想回忆起关于您们的点点滴滴，唯有把对您们的千般思念万般牵挂一次又一次默默地刻在我的心里。

从车里拿出工具， 我们开始清扫墓地，用条帚清扫墓碑前的土，清扫墓碑背后的土，扫帚划过墓前地砖上的尘土时，细密的尘土随之扬起，在阳光下形成一片朦胧的金色雾霭，落在鞋面和裤脚上，像一层薄霜‌。墓碑转角处积着厚厚的尘絮，风干的枯叶与纸屑纠缠成灰褐色的绒团。我们用铁锹将将它们细细铲出，砖缝里的枯草也一一铲断。那些枯干的供品、残存的香灰都在一瞬间被清理干净，我忽然觉得，最深的思念，或许就藏在这些年年拂去，又年年新生的尘埃之中。

青灰色的墓碑石面上蒙着一层薄尘，我倒了一盆清水，一方新软布，用手帕轻轻擦拭碑面。擦拭从碑顶开始。布与石面相触的刹那，指尖传来微微的凉意。自上而下，布缓缓移动，石面渐次露出本来的青灰色。有些积年的污渍颇为顽固，需反复擦拭，如幼时母亲拭我面上汗渍，如父亲拭他珍爱的石头眼晴。指腹触到父母的名字，那凹陷的笔画里积着细碎的时光。父亲的名字棱角分明，像他执拗的脾气；母亲的名字圆润温和，似她永远带着笑意的眼睛。

擦拭至碑底，发现几株草芽从石缝中钻出。我停了手，任它们继续生长。父亲生前常说："草木有本心。"这顽强的绿意，想必也是父母愿意看到的。水换过三遍，布也搓洗了三次。最后一遍时，水已清澈如初，而墓碑也焕然一新。阳光照在湿润的石面上，映出细密的水纹，恍若父母含笑的眼睛。

供品是早就准备好的：昨晚新蒸了莲花花馍，母亲生前喜欢做，我做着她喜欢做的事情。把面发好，揉匀称，擀开，捏上三层莲花。用火龙果汁给花瓣点了红色，用胡萝卜汁给花蕊点了黄色， 用菠菜汁给花心点了绿色，然后放进锅里蒸20分钟，开盖，花馍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像一朵朵盛开的莲花。一罐啤酒，父亲生前最爱喝。还能记起他开啤酒的样子，左手拇指扣住拉环，右手食指轻轻一挑，"嗤"的一声，夏日的燥热便泄了气。第一口总要闭上眼睛，喉结上下滚动，末了长长地"哈"出一口气，仿佛把整日的疲惫都吐了出来。红艳艳的苹果，黄澄澄的香蕉，橘红的橙子，清香的弥猴桃，绿豆糕、红豆饼，桃酥， 鸡蛋糕， 青团，撒琪玛，饺子，鸡腿，牛肉，白酒。这些精心准备的供品,不过是我无处安放的想念，化作了具象的模样。

供台擦了一遍又一遍，干净透亮了， 先把花篮放在墓碑正中，竹条编就的骨架，衬着素白的纸，上面排着几支白菊，几支黄菊，间或夹些淡紫色的康乃馨和绿色植物，固定好。拿出一次性纸盘，把供品一盘一盘的摆上。供品摆齐后，我退后三步端详，把不合心意的再重新摆放，直到满意为止。阳光斜斜地照在供台上，每样食物都镀上了金边，不知母亲能否尝到当年的味道。拿出我新买的香炉，把香点燃放进去。当第一缕香烟袅袅升起时，我的眼泪又一次滑落。那一缕青烟，在空中勾勒出变幻的图案，时而似父亲吐出的烟圈，时而如母亲梳落的发丝。供桌上凝结着两代人的心意，那些精心挑选的供品，盛放的不只是时令鲜果，更是流淌在血脉里的思念与敬畏。香火明灭间，我忽然懂得，这份虔诚不是仪式，而是我们与父母之间永恒的对话。

纸钱悠悠化烟去，清香袅袅寄哀情。 我闭上双眼，除了泪水，还仿佛看到了冥冥之外的另外一个世界。苍苍白发的父母，寂寂之中站在十字路口。还是当年常穿的那件衣被风吹起，身影在风中瑟瑟发抖。也许他们正仰望苍穹，渴望知道人世间的儿孙们是否在今天想起了他们，儿孙们是否一切安好。

烧完纸钱， 磕头祭拜，感念父母养育之恩。风过处，纸灰漫天飞舞，带着清明的絮语，飘向记忆深处的庭院。愿这缕青烟能穿越时空的界限，将我的思念传达给地下的您；愿这篮鲜花能绽放出生命的色彩，为您的世界增添一抹温暖与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