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径乡愁

猪小白

佘山的石阶在一周内被我踏过两次。第一次是在阳光照耀时，第二次是晨雾苏醒时，两次都是为了同一个缘由——想家了。山风掠过耳际时，恍惚有母亲唤我乳名的错觉，便忍不住放慢脚步，任回忆在落叶堆砌的小径上层层铺展。

梦里总在盘算如何借助交通工具当天下班回到老家，在第二日上班前再赶回到城里。那些被现实折叠的乡愁，在梦里却格外清晰：记忆中晚上和妹妹睡觉聊天，总喜欢盯着那白底镶着蓝色鸵鸟图案的窗帘发呆。那褪色的自行车倚在橘色的大立柜旁，连棉被里晒过的阳光味，都能在鼻尖萦绕许久。

算起来，自小学三年级背着书包独自住校起，便一步步走出了老屋的晨昏。初中、师范、大学，直到在异乡扎根，老屋的空旷房间，再也没有我们姐弟三人追跑的脚步声，再也没有清晨从地里干活回来的村民与打井水的邻居的寒暄声，年岁渐长，反而在霓虹闪烁的夜里，愈发觉得自己像一片无根的落叶，孤独与无力感如潮汐般漫过心头，忽然就懂了原来早把对家的依恋，种进了每一个辗转难眠的夜里。

独自爬山时，鞋底碾碎枯叶的“吱吱”声，总让我想起老屋后面的小山坡。风穿草木的清香裹着湿润的泥土气，恍惚间竟与记忆中母亲晾晒被褥时的味道重叠。站在半山腰远眺，城市的轮廓在斑驳的阳光里若隐若现，而心里最清晰的，仍是老屋门那道被岁月磨亮的门锁——那是小时候踮脚开门时，指尖反复摩挲的印记。

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佘山”，是疲惫时可以折返的精神原乡。当草木香漫过衣襟，当石阶上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那些关于孤独与渺小的感慨，终究会在对家的念想里，沉淀成温柔的力量。就像此刻，我踩着满地碎金般的落叶下山，衣摆还沾着山间的草木，却觉得每一步，都离记忆中的温暖，更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