箍花盆

夜半钟声

<p class="ql-block">  我的花盆被摘花的小学女生打破了(从监控中看到的)。正好用箍桶篾箍好。</p> <p class="ql-block">  正好,是因为前两天我刚好从农村讨回了箍桶篾。用篾条箍,比用铁丝好,因为铁丝容易滑落,而篾条,就不存在。</p><p class="ql-block"> 有近六十年没用箍桶篾箍桶了。好在我的箍桶的手艺还没荒废。农村朋友给我的篾条也很柔软,用了四道箍,总算将破成四片的小花盆箍好。</p><p class="ql-block"> 箍花盆,让我想起了我进厂第一年的木工师傅李TL。</p><p class="ql-block"> 我写过我的农具厂的好几个师傅,有属于能工巧匠的师傅,有一心为公的领导,有对领导绝对服从的铁人式标兵的车间主任,有铁面无私细心工作的保管,有艺高人胆大的会游泳的师兄,有常闹笑话的憨厚的铁匠,有家庭遭遇不测的小秤匠……可唯独没有写过李TL师傅。</p><p class="ql-block"> 我进厂时间是中考发榜后的近两个月,可能是最后一批吧。我的木工车间先我进厂的同城高小同学,都分了老师,可我在木工车间一直没有分过老师,只是车间主任一句话,就与做生产资料的李TL师傅一起打桶。师兄说那是摇肝摆肺的苦差事,可一直干了将近一年。</p><p class="ql-block"> 打桶,是叫做圆货的。与做家具的有很大区别,不需要学清料(将家具的骨架用木方推端正)、打眼(打逗榫的孔)、刹榫(逗框架的榫头),更不用镶缝子(将窄木板用牛胶镶在一起),更不用掌墨(做家具时决定样式划线)等,相对而言,技术含量不高。</p><p class="ql-block"> 那时车间是发计时工资(月薪),师傅们做家具打桶三个月一轮换。师傅带着徒弟换走了,而我没有指定老师,就仍是打桶,好在我能独立操作了,就再没做家具的师傅换来打桶了。</p><p class="ql-block"> 我箍桶,就是李TL老师教的,因一只桶将外边推光了,要箍起来,才能推里边的。我开始时用锯子将老师断好的料从中间剖开,用脚钻钻眼眼,上篾钉子,推外壳子,再推桶底底(流水作业)。再后来能清缝子、推内壳子、圆桶底底,刮口口。打桶,最难的是打水桶,因为水桶有弯弯的两个耳子,耳子上要打上桶梁梁的孔,打孔时,让打孔的地方紧贴码凳,腰杆顶着桶身这端,不小心就会将耳子打破,破了就报废了。推内壳时,弓着身子,两个耳子挡着手,不会推的人会将手杆撞得血谷淋当的。上桶梁也难,将上好桶底的桶横着放在做梁梁的板上讨墨,再按墨线锯,用斧头砍成形,推光……</p><p class="ql-block"> 箍桶时,拿着箍桶箍,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围着桶需要箍的地方盘个圈儿,两指间放松约一寸,掐住,右手将篾条从圈儿中穿过,如此重复,箍桶篾一道背一道共绕三圈,将盘好的箍桶篾圈儿笼在桶上,用废木板板一头抵篾条,用槌击,一圈圈下来至箍紧,刚好到预定位置。最不好箍的是桶脚脚那一道,因为这道离锯齐后的脚脚只有近5分,不容易笼上。箍好桶,锯齐桶脚脚,放在一起,箍桶篾高度一致,新崭崭的,很有成就感。</p><p class="ql-block"> 那时工厂会多,天天晚上要学习,要发言。李老师那时总是蜷在他的藤椅上,瞇着眼睛嚼炒的毛胡豆。早上打开水时,他就着开水吃从家里带来的箜红苕,不吃食堂的饭,节约点粮票。</p><p class="ql-block"> 家庭贫寒的李师傅不讨人嫌,不多话。可做家具做农具样样都会。我见过他砍犁头,逗犁辕时,用墨斗线吊犁辕与犁包子是否垂直,那架式,我佩服了多年。</p><p class="ql-block"> 明明有师傅,可车间为何不安排我拜个师傅,就让我默默无闻地打桶,我也不知道。李TL师傅与我也没多少话说。</p><p class="ql-block"> 十多年后,我由木模工成了厂里的技术骨干(本无多少技术的打桶,却让我做到了极致,有天晚上下雨,我的桶放在库房外面,接了一满桶水,指导员看后知是我打的,很高兴。便有了基本功差的我当上了木模工的几乎不可思议的结果),可谓今非昔比,而木工车间不生产农具了,只剩几个老师傅搞建修。</p><p class="ql-block"> 这时的李师傅仍与十多年前一样 ,在熬牛胶的锅中煮家里带来的红苕当午饭,可他总是从小锅儿中挑出个红苕,笑瞇瞇地喂给我孩子。</p><p class="ql-block"> 李老师就是这么平凡,与世无争,无害人之心,小心地维护自己的利益,老老实实地靠自己的一份工资靠节衣缩食养家糊口。</p><p class="ql-block"> 箍花盆,让我想起了去世多年的李TL师傅,也许是他太过平凡,我没有写过他。但我知道,他与世无争,对世事看得透,是个善良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