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美篇号：7240556</p><p class="ql-block">图片：老虎wds+网络</p><p class="ql-block">音乐：爱伴你同行—With Love</p> <p class="ql-block">那只掉漆的雨弄堂雪花膏铁盒，始终藏在母亲枕芯最深处。每次掀开床褥，都能闻到百雀羚混着樟脑丸的辛香，那是70年代特有的贫穷与温存。</p> <p class="ql-block">1979年我考上滇南锡都《云锡技校》那日，父亲把算盘珠子拨得震天响：“住宿费两块八，饭票四块五，车费...”母亲突然掀翻装针线的笸箩：“让讨债鬼走着去！腿脚金贵不得！”夜里却摸到我床头，带着体温的毛票像蝴蝶钻进裤兜：“讨债鬼省着点用。”她总在鸡鸣前完成这场秘密交接，仿佛那些从牙缝里剔出的分币，是见不得光的赃款。</p> <p class="ql-block">2003年妻病危那夜，母亲忍着冬天的阴寒冲进病房。她褪色的蓝布衫鼓着可疑的包，活像只慌张的企鹅。“讨债鬼！”她突然把大号牛皮纸信封塞进我怀里，两千张皱巴巴的纸币如落叶倾泻。最底下压着张1976年的糖票，那是我偷拿家里粮票换水果糖的“赃物”，原来她早发现了。</p><p class="ql-block">每周一凌晨五点，母亲会准时出现在灶台前。油瓶每次只倾斜十五度——这是她背着父亲偷攒私房的绝技。面粉簌簌落进陶瓮的声响里，藏着枚五分硬币滚进砖缝的轻吟。二十年后的某个清晨，当我掀开老屋灶台重修时，才发现裂缝里嵌着七枚生锈的硬币，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p> <p class="ql-block">“讨债鬼照顾好我的儿媳妇！”母亲骂得比手术室外的白炽灯还刺眼，却整夜攥着我妻子的手念《圣经》中的祷告文。她腕上戴的还是1965年父亲送给她的上海表，表盘裂纹里渗进过我的尿渍、妻的泪痕，此刻又浸润着消毒酒精的苦涩。</p> <p class="ql-block">那年女儿学游泳，母亲非要扛着四十年前的樟木凳跟来。“讨债鬼！真是前世欠你的！”她枯藤似的手指紧攥凳腿，仿佛那是当年攒钱的铁盒。当暮色染红池水，她颤巍巍站起时，木凳缝里突然漏出一张我读技校时的学生证照片。</p> <p class="ql-block">今晨整理遗物时，铁盒底层飘出张泛黄的纸片：“1980.4.12，油二两省下三分”。背面是歪扭的铅笔字：“给讨债鬼买汽水”。泳池边的樟木凳上，六岁孙女正模仿外婆的口吻奶声奶气喊：“讨债鬼快游过来！”阳光穿过她翘起的小辫，在池底投下星星般的光斑。母亲骂了半辈子的“讨债鬼”，原来是最深情的告白，像铁盒里沉睡的硬币，终将在岁月长河中泛起爱的回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