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欠

小米粒

亏欠 文/小米粒 几天了，一直想写关于这两只狗的事，也是抒发我内心的不安和歉疚。一只黑狗和一只花狗，不知是贪玩还是一不小心掉到了我们小区大门外的护城河沟里。护城河早就干涸了，没有一滴水，也没有可供狗们吃的食物。 我是在晨跑完回家的时候遇到它们。第一次见它俩时，它们正一前一后在河道上毫无目的地跑着，一边跑一边不住地扭头往两边岸上看，显得有些焦虑。这时，一对夫妇经过护栏边，正在向前跑的黑狗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转身跑到夫妇俩的下方，一边摇尾巴，一边急切地"汪汪"着，一幅极力讨好的样子。可人家很忙，怎么会关心一只狗的诉求呢？他们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就走了。两只狗眼巴巴地望着夫妇俩走远才又失望地对望了一眼，黑狗用爪子在地上刨了两下，不知是想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还是想安慰那只花狗。 第二天，又一个女子过来了。她看起来很消闲，一边散步一边对着手机不停地讲话。小黑狗也许也想到女子善良，要是向她求救应该有点希望，于是又一次精神抖擞地边跑边"汪——汪"，还急切地摇着尾巴发出强烈的求救信号。女子看了看黑狗，对着手机的话题转向了两只狗："我看到两只狗在护城河道里乱跑，不知道它们是不是掉下去的？三天了，我每天早上都能看到它们在沟里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跑，样子很可怜。它们会不会饿死呢？"女子的话忽然变得快而着急，"可我也没有办法救它们上来呀！"女子原地转着圈，一会儿把手机靠近耳朵，一会儿又看看屏幕，显然是在焦急地等待救援之计。不知电话那头给了这个女子什么样的答复，只见女子皱着眉头，一脸同情，低头望一下狗们，又抬头向路上扫视一眼，带着满脸束手无策的遗憾走开了。 第四天了。我刚出小区大门，就发现河道又多了一只大一点的白狗。"也许狗们是跑下去玩的吧，这只大狗大一点，该不会是掉下去的吧！"我的心突然得到了一点安慰，下意识地走到河岸边。"汪汪——"还是那只黑狗领头，花狗随后，突然掉头向我这边跑来。黑狗跑到我下方的河道，两只前腿一竖，蹲到那里，两眼泪汪汪的样子，直盯着我，偶尔眨一下眼，像在虔诚地期待我大发善心出手援救，两腿也不时地交替着轻轻刨着，似乎在作揖哀求。怎么能救上它们来？如果我下去，它们不认识我咬我怎么办呢？我一筹莫展。已经不敢再看那黑狗可怜的求救模样，我把目光移向花狗。只见它在黑狗身后约两米远处站立不动，仰头望着我，半截伸出来的血红舌头不停地抖动，肚子两侧一收一鼓，看得出来是在焦急地喘着粗气。"这……这……"我真恨自己的无能，怎么就想不出个办法救它们上来！"要不我回家先拿两个馒头，它们一定饿了"我刚转过身，"汪汪——"花狗也急得叫了，大概以为我也不管它们了。那叫声凄厉中带着失望。我不由得又转过来，只见花狗紧走几步到了黑狗跟前，看着我，不住地点头，暗淡无光的双眼充满恐惧，但强烈的求生欲望鼓励着它始终用祈求的"汪——汪——"声和似乎带着泪痕的眼紧紧拉着我……"唉，这……"花狗也不忍心看了，我又看看那后来下了河道大一点的狗。它倒不痛不痒地卧在二三十米开外，偶尔向这边漫不经心地看看，无动于衷。 我跑回家里，像老公求救。等我和老公提着一袋子馒头再次来到护栏边的时候，只见河道里空空的，再也没有了它们的影子。我和老公顺着河道走了很远，还是不见它们的踪影，我着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对着老公悲伤地说："它们怎么不等我来救它们呢？是不是它们对我太失望了？"我俩还是不死心继续往前走，突然发现远处有个黑点在动，老公高兴地欢呼"找到了，是它们"。这时狗似乎也发现了我们，朝着我俩的方向跑过来。我和老公把馒头掰碎向狗扔下去，黑狗看到吃的逮着就吃起来，花狗一看很生气的咬了黑狗一口，黑狗跑开了，花狗就在地上刨洞，把馒头埋起来。我很奇怪，花狗为啥不吃呢？马上到了上班时间了，我顾不上猜花狗的心思。老公一直扔着馒头把狗引回了我们小区附近，让我在上边喂它俩吃食，他跑去地下室拿出来一个大纸箱，放到离护栏不远的地方，估摸着狗可以踩着纸箱爬上来，又在旁边放了不少馒头，我俩才离开向学校赶去。 中午放学回家，我迫不及待地跑到护栏边往下看，纸箱还在，馒头也还在，狗却不见了。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老公安慰我说："也许它们自己找到路爬上来了。"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又过了两天的一个早晨，当我又走到护城河边时，远远地我就看见一个清洁工正在清理河道。走近一看，他正用铁锹铲着什么。我的心突然揪紧了——那是花狗的尸体，已经僵硬了。黑狗不知所踪。清洁工告诉我，早上发现这只狗死在河道里，可能是饿死的。我蹲下身，看见花狗嘴边还沾着些泥土——那也许是它埋馒头时留下的。它至死都没吃一口我们扔下去的食物。 我忽然明白了：花狗不是不想吃，它是在为黑狗储存粮食。它把馒头埋起来，是想留着以后吃。而黑狗，也许在某个绝望的夜晚，独自逃走了。我站在那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亏欠。人们常说狗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可忙碌的人类，又怎么会时刻把两只野狗的死活放在心上呢？即使是生活中的朋友，当他们真正需要帮助时，我们能及时给予的又有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