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骄傲

淳 禾

夏日的骄傲

珍珠半岛的二十多亩大滨菊开了。春日里打了个慵懒的弯，这些来自地中海沿岸的精灵便抖开雪色罗裙，将千岛湖畔染作一片白茫茫的花海。

晨光穿透薄雾时，千万朵重瓣菊轻轻震颤，像是群星遗落在人间的碎片正在发出无声的召唤。我走近看时，那花茎足有半人高，叶片狭长，倒披针形的基生叶已萎去大半，茎上的叶子却愈发精神了。

这些花朵早已挣脱了植物志的桎梏。每朵直径逾十公分的花冠里，两千余枚舌状花瓣以斐波那契数列的玄妙展开，排列得极是齐整。金黄的管状花心如同浓缩的太阳，在晨露折射下，竟绽放出微型的彩虹来。我想，在蝴蝶的复眼里，这分明是无数旋转的曼陀罗罢。

正午时分，花海开始吞吐光影。千岛湖区域特有的"白云蓝天"下，绵延的白色花浪与苍翠的松林形成奇异的和鸣。风掠过时，细茎以每秒七次的频率摇曳，整片花田遂化作液态的珍珠，晃得人眼晕。

养蜂人的蜂箱里传来持续的低鸣。三万只中华蜜蜂正在执行精密的花蜜采集程序。它们的复眼能辨识紫外线指引的花脉，而大滨菊蜜特有的龙胆草香气，正在酝酿着来年早春的第一滴琥珀。

花开花落本是寻常事，但大滨菊偏要开得如此骄傲。它不似桃李争春，也不效寒梅傲雪，只在这盛夏时节，将全部的生命力倾注于一场盛大的绽放。那雪白的花瓣里，藏着地中海的阳光与千岛湖的水汽交融的秘密。

我蹲下身，看见一只蜜蜂正埋头于花心。它的后足沾满了金黄的花粉，却仍不知疲倦地工作着。这小小的生命，大约也不知自己正参与着一场何等壮观的夏之祭典。

花海尽头，湖水泛着粼粼波光。大滨菊的倒影在水中摇曳，竟比岸上的真花还要灵动几分。这夏日的骄傲，终究是要归于湖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