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水刅木乙点点

美篇昵称@水刅木乙点点美篇号码：62889605 我的父亲不是神仙，但天上的事他全都知道，哪块云会下雨，而且会连阴上；哪块云是吓唬人的，很快就会过去；哪场雨下不长，别看现在下的欢，马上就会停了出太阳。因为他在天上转悠了30年；我的父亲也不是非凡，但凡人间的事他知道的不多，但他自己却认为他全知道！也正因为如此，他把他的长子的名字取名叫了飞…… 　　我的人生在四季轮回里穿越，我的父亲在记忆的回放中长存。在这浸润着思念的日子里，一祯祯的照片再一次浮现我的脑海。原中国人民解放军广州军区空军航空兵第九师副师长兼司令部参谋长的父亲，1950年从陆军招飞到保定空军航校学习飞行，从初级教练机学起，只有17岁。那个时候还没有我，我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 而今天的我，却已经早早地超越了父亲当时的年龄。在我儿时的记忆里，父亲就是那个驾驶战斗机，双翼划过大地，冲向蓝天去穿云破雾的人，去追月逐星的人，去抚摸蓝天额头的人。父亲不在家比在家的时间多，做的事情比说的话多，紧锁眉头比舒展笑容的时间多。他从不轻易发火，但也绝不轻易附和。总能在收放间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和他自己认为的家的氛围…… 　　人到了暮年，总爱回忆。现在的我，脑海里总是不时地翻来覆去地搜寻着父亲的音容笑貌，我仿佛总是听见他在叫喊着我的名字，我也总想着能够再一次把脸埋进他的怀抱里，我想全身心地投入到他的膝下，我想和他谈一谈作为一个男人的不易，谈一谈在事业的征程上的不甘不舍与不离不弃、难解难分还难别难衢…… 　　然而，年龄的代差辈差，还有认识角度的各异，经历岁月洗礼的时机与理解角度的偏离，拉大了我们的间距，隔开了我们的距离，他的此时年事耄耋接近百岁。我在早些年曾专程陆续循着父亲早年的军旅生涯，曾经飞过的战斗过的和生活过的地方广东佛山机场、韶关机场、兴宁机场、惠阳机场、遂溪机场；广西吴圩机场、田阳机场；云南巫家坝机场、蒙自机场、福建漳州机场、义序机场；在空九师的师史馆，浩瀚照片墙上与文字海中，看到过父亲，听到过很多熟悉他的人们对他飞行的评价，对他在塔台手执话筒指挥调度机场空域秩序的叹服。那亲切而熟悉的名字和有关他的只言片语寥寥数言，标注的只有三个字：“飞行员”！如此的简单，简单到省略了所有关于个体生命的色彩和符号，甚至都无需一个名字的温度，留下的只是朴实无华、平凡无语…… 　　仔细想来，那的确是每一个个体都被集体替代和遮挡的年代，被忽略不计的又何止是名字？你是谁都不重要，你在做什么肯定是不重要，你做了什么人们都认为是不重要。你的付出你的投入、你的承受你的牺牲、你的得到你的失去，统统都不重要。所以，当了一辈子飞行员的父亲，一生都是在被安排被调整、被搁置被派遣、被挑拣被忽略、被服从被使用当中度过了军中的36年…… 　　功名利禄世态纷争，似乎一切都不会影响父亲对飞行事业本身的热爱。人民空军的战斗机飞行员，就是父亲一生从事的惟一职业。我和父亲相处最长的时间，是在他接到空军的停飞令，脱去军装转业地方，回到原籍山西的头几年，那时的父亲，眉宇间少了一些在飞时的英武之气，但是身板依然还是宽阔硬朗，说话的声音洪亮而且极具穿透力，笑容亲切朴实干净豁达，步伐稳健而利落…… 那些年，他每天骑着一辆老旧的“飞鸽”牌自行车，他说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飞鸽”自行车品牌的寓意；他也喜欢骑“凤凰”自行车，他说凤凰这个名字也很有意义；他还喜欢“永久”牌的自行车，他直言自己能飞时是永久牌的，不能飞时也是永久牌的飞行员。他的嘴里还时不时地经常唱着一些东拉西扯跑了调的军歌，山西口音混沌其中，我这个做长子的每每听到，就会躲在一旁捂着嘴嗤嗤地笑和偷偷地乐…… 空闲的时候，他最大的乐趣就是望着天空出神，看着艳阳高照；数着云层翻滚，指着星月叨叨。白天看天，夜晚数星，把每一个细节都梳理的井井有条。父亲属于那种只要出手，就能把活儿做的很漂亮的人。而大多数的时间里，父亲都是沉默的，沉默地读书看报，沉默地进出自己的房间，打理着自己的事情，沉默地站在院子里发呆或眺望着沉思着。我们都以为那是父亲常年飞行落下的职业病。飞机引擎巨大的轰鸣声声，严重影响了他的听力，气流的风，刀一般地刻下了他满脸的皱纹，蓝天的砥砺磨秃了他的头顶，他的左肩膀不时地疼痛，所以我与父亲说话，总是习惯了提高嗓门，加大音量分贝…… 当然，对父亲而言，耳背给他带来的也并非都是负面的影响，他由此可以有选择地聆听，拒绝他厌烦的噪音和令他感到无聊的说话。父亲的习惯用语就是“那就好”！“回来了，那就好！”“吃过了，那就好！”“事情做完了，那就好”…… “那就好”的父亲似乎从来不会慌乱和焦虑。想到了的就去做，做完了就会放下。33年的飞行生涯，培养了他处变不惊、从容淡定的严谨作风习惯。他的军帽里面、抗荷背心里面、冬皮靴和夏皮靴里面，总是写着“遇事、冷静、沉着！”和“细、细、细”！我想对他而言，即使是天真的塌了，他也会以逆飞的姿态完成所有的规定动作平安着陆，然后再次腾空而起去追云逐雾、去驱星赶月，他也会腾空而起直飞云霄…… 这些年，我反复在思考这样的一个问题，那些年，总爱站在院子里发呆或眺望的父亲，心里会想些什么呢？是在想他在解放战争后期的晋中战役？还是从头到尾参加的太原战役破城墙，从豁口进入太原城区内的巷战惨烈？还是想他初学飞行的岁月里，苏联教员的谆谆善诱，边学文化边学飞行？还是又想起了那些入闽轮战、入滇轮战、入桂轮战的顶风冒雨？东南海峡西岸风云间的搏击？还是粤东飞行的不分昼夜月悬星密？还是率团飞海南陵水机场，起飞着陆的频频与繁繁、疏疏与密密？还是又想起了那些一起在同一声令下跨进座舱一起起飞却没能回来的鹰友隼友、同学战友、部下上级…… 想他在对越自卫还击保卫边疆战斗的烈焰正酣的时刻，他在外场值一等准备起飞。飞机的座舱里顶着阳光不顾高温，一坐就是一整天的执著？还是想着他升空击落美蒋空军空飘气球的刹那胜利？还是想着他严格管理部队，严密组织飞行，全团通过了空军审核，首批整建制进入了空军航空兵歼击机部队甲类团行列，实现了空军要求的特别能打仗、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出战斗力的要求？还是想着他通过了的无数个第一，第一次入闽入桂、赴滇赴琼的亲历？十秒钟平推顺改出螺旋、全疆域无碍到达、24小时能飞能打、陌生地转场着陆、秒切更转复飞、平安小航线归来的紧张与负重…… 或许他什么也没有想，只是在眺望、在凝视、在沉思。让他一辈子都割舍不去的蓝天白云星辰月光，那才是惟一能够包容能够接纳能够放任他去飞行去遨游的领域和天地，是他魂牵梦绕的热血疆场，在那么漫长的日子里，作为他的长子，我从来都没有告诉他我对他的爱！生命与长空同在，魂魄与雄鹰共舞，是刻在父亲事业之碑上的碑文。泰戈尔说过，天空没有鸟儿的翅膀，可鸟儿已经飞过！我想，不论父亲的灵魂去向哪里，他的目光总是会注视着大地，而他的心，也总是飞翔在天上的…… 只要抬起头，我就能看见父亲在他所挚爱的岁月伫立，永远的神采奕奕，永远的目光炯炯；永远的刚毅挺拔。而老去的只是时间，只是那一身伴随着他飞行了一生的特种装具和深藏不露的履历！他一生都年轻着，如同当年的我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的样子…… 如今我的先人双亲，父亲离休35年了，安享着党国的恩宠和偏爱；母亲退休42年了，安度着家庭的自有和自足。流走的是岁月和日月，留下的是知足和满足。儿们都有各自的生活，也都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安享着自己的晚年惬意，分享着自己的美好生活。而我作为家中的长子，归纳总结了父亲奋斗的一生，说到底就是做了三件事。一是少年的三年打了两场战役即晋中战役和太原战役；二是新中国成立后的青年时期，32年的飞行生涯，安全飞行3968.30小时；三是壮年时期，在地面塔台组织负责、准确有效地指挥了数不清的飞行场次与突发状况。奖章无数，纪念章多多。他的此生不是神仙，但天上的事情他全都知道；他的一生也不是非凡，但凡人间的事他却知道的不多，尽管他自己认为他全知道…… 　　全家福照片，1976年8月28日拍摄于广东省韶关市新韶南路“风华”照相馆。我这一辈子，上过了三个大学。一个是广阔天地大学两年，二个是革命英雄大学六年，三个是中国共产党大学二十八年。头一个大学没有文凭，二一个大学只有铭记，三一个大学更有真理！但是共同的接力传递是三个大学都没有被忘记、都存储有回忆、都留下了记忆！有的是长久的清晰，有的是留下了印迹；有的是行走的路弯曲不容易，有的是给予了我工作的工具助力和悟通真谛！三个大学都很有特色颇有丰硕，三个大学都有所得都具特殊的意义…… 父亲飞了一生，能够平安落地，对党的培养是倾力报答，对国家的财产是圆满奉还，而对家庭是全身心回归。用文字堆砌从韶关走出的英雄儿郎的非凡，用图片点缀大瑶山下曾经过的岁月，平凡中带着非凡，普通里蕴含卓越，我幸我运我有缘，我乐我庆我纳福！密屏之眼，不被打扰的相逢；天籁聆听，不被干扰的重逢，等风来不如追风去…… 本期美篇作者肖像写真照片2025/5/6/于山西晋中市榆次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