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灯下絮语》默斋主人散文</p><p class="ql-block">厨房的蒸汽漫过玻璃,将渐沉的夕阳洇成一片晕黄。她解围裙的窸窣声落进空盘子的脆响里,像白瓷碗边缘凝着的米粒,黏着薄暮最后的光。餐桌对面的手机屏幕依然亮着,熄灭的对话被幽蓝碎光切成两半,一半是我的傻笑,一半是她垂落的睫毛。</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沉默终于在第七个晴夜结满暗霜。那时她独坐阳台织毛衣,织针悬在十二月的风里,挑破的旧毛线吐出三十年前的絮语——当年缀在嫁衣上的珍珠,是她母亲拆了三件旧毛衣换的。我才懂得那些未说出口的夜,新妇数着陌生窗外的星子,丈量鼾声与路灯哪个更漫长。</p> <p class="ql-block">开始把手机倒扣在玄关的陶罐里。最初的对话总是簌簌坠落,茭白的价钱,停车场新划的斜线,同事用订书机修补开线的毛衫。直到某个梅雨夜,她望着晾不干的床单突然说:"记得吗?你第一次晾被套时扣错了四个被角。"水汽微腥的风里,二十年光阴突然流淌成河。</p> <p class="ql-block">深冬的台灯光芒渐趋暖和,未说完的词句在被角打着转。超市促销单沾着茶渍,女儿日记本里的涂鸦皱成小船,婚戒内侧磨损的划痕成了新话题。原来家常话是檀木梳子,总能理出岁月缝隙里藏着的金屑。那些没接住的星光,终于被絮语磨成了珍珠,缀在鬓角斑白处。</p> <p class="ql-block">此刻货车碾过午夜的长街,我和她的私语随窗纱浮沉。晾衣绳上的水珠将坠未坠,倒映着拼凑完整的星辰。没有说出口的缱绻,都在轻扣陶罐时变得清脆透亮——那里躺着混沌初开般灼烫的,最初与最后的絮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