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 2025年

乔乔

2025年5月5日迎来了立夏。立夏是夏季的第一个节气。立是开始的意思，立夏即为夏季的到来。

立夏时还在五一假日期间，和家里人去了一趟距离现在一百多公里之外的先锋厂旧址。

六十年代的时候，国家出于战略的考虑，在偏僻的山区建了很多兵工厂，生产各种常规武器，以应付当时国际上时时存在的战争风险。先锋厂就建在太行山脉的深处，毗邻一个叫土岭村的村庄。工厂虽小，五脏俱全：电厂、煤厂、锅炉房、食堂、粮店、学校、电影院、幼儿园、医院、卫生所、车间，样样齐备，俨然一座独立于村庄之外的微型城市。人们呼之为"三线厂"。我父母便是其中一员，母亲在枪械组装车间劳作，父亲则在子弟学校教书。这般家庭结构，在厂里最为常见：双职工带着三个生于七十年代的孩子。

工厂建于一九六六年，迁出大山则在一九九二年，前后二十六年光阴。这二十六年，是职工们的整个青壮年；于我辈三线厂二代而言，则是从出生到少年的全部岁月。

因了当时大时代的背景，又因了部队管理的特点，我们在山中的日子过得火热而安宁，宛如世外桃源，却又生机勃勃。晨起听军号，嘀嘀答答声中开始一日生活；吃饭时厂广播播放新闻；学生急步上学，大人准时到岗，一切匆忙而有序，广播一停，各就各位。人与人之间，感情纯朴自然。大人们都是同事，孩子们都是同学；父母们年岁相仿，孩子们上下相差无几。众人重视感情联系，不止于工作关系。

厂里职工多从农村选拔而来，故山脚零星平地被辟为菜园。工余之暇，伺弄菜地成了许多人的爱好。我们吃自种的新鲜蔬菜，在平房里养鸡，食鸡下的蛋。日子平淡悠长，当时只道是寻常。

曾以为大山困住了我们，如今想来，那却是人生中最美好、最平静单纯的岁月。及至整体搬迁入城，面对繁华喧嚣，反生惶惑。于是我们一次次重返人生开始的地方。尽管人去楼空，这曾热闹的所在已归沉寂；住过的房子只剩废墟，树木繁盛，遮蔽了熟悉的小路。我们仍会回来看看。残垣断壁上，还留着父亲那些年为我们刻下的身高标记——从一米五到一米六五，时间标得清清楚楚。那是生命的印迹，虽被遗落，却仍存于某处角落。因而感怀，因而欣喜，那些未曾丢失的生命瞬间。

有同样心境的人有很多，回到老厂的时候总会遇到很多熟悉而遥远的面孔，我们都曾从这里出发，走过千山万水，如今在这里，看到他们和旧场景，恍若与我们的少年时光相逢，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

今日立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