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的望云山，长在了我的梦里

金婵子

你若在，便是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山；

你若不在，便是因为一座山怀念一个人。

终于在这春深似海的时节，重走了一趟望云山。对于望云山，我有着与山有关的所有情怀，以及与山无关的所有浪漫，因为它曾见过青涩的你的青涩，见过纯净的你的纯净，见过深爱我的你的深爱。



那一年，我23岁，你21岁，我住楼上，你住楼下。春意盎然的时候，你总是问我：“去爬望云山么？”我总是摇头，然后你总是黯然而止住话头。

直到有一天，你兴冲冲地敲响我的窗户：“去爬望云山吧，学校周边的孩子们都邀着一起去呢！”你眼中的祈盼像水一样淹没了我的矜持，我听见我的嘴说了一声：“好。”



然后，我看见如春暖花开的晨一般的笑容在你的脸上荡漾，我看见如璀璨星辰的光芒一般的神采在你的眼中闪烁。那一刻，我听见我的心跳错了几个节拍。

周末的清晨，我们同着你的两个朋友，带着一串孩子，嘻嘻哈哈地走在了弯弯曲曲的望云山的路上。

我从没见过比你更有趣的灵魂，琴棋书画样样擅长，诗词歌赋脱口而出。最可爱的是你对孩子们的那颗赤子之心，它直接点燃了我教师生涯的激情岁月。



这样的你，在出游的路上，就是最美的风景。张扬肆意如你，多才多艺如你，是怎样长成了孩子们最喜欢的模样？望云山给了我答案。

你带着孩子们猜谜语。才思敏捷如你，路边的景，眼中的物，都可以被你用趣味的文字组合成谜。孩子们七嘴八舌猜着谜，我的心也着了迷。



你跟孩子做脑筋急转弯的题。反应灵敏如你，把孩子们整得一愣一愣的，你得意的笑声摇落了一树又一树阳光。有的落在草地上，露珠打几个滚儿藏了起来；有的落在孩子们的发丝上，那些毛绒绒的小脑袋像渡了一层银；有的落到了我的眼里，目之所及，皆是五彩斑斓。

你唱歌极好听，一路上，你唱着各种类型的歌曲，我的耳朵似乎打开了与天籁之间的通道。和着你的歌声的孩子们的歌声，像一只只幸福的小鸟扇动翅膀直上云霄，然后一个个欢快的音符从空中如同花瓣一般飘下来，飘在树上，飘在叶尖，飘在水面，也如同一片片轻羽飘在了我的心湖。



山路两旁的花花草草青藤碧树，听了你们的欢歌笑语，一个一个生机盎然飞红滴翠。小溪里的泉水，连同山林间的鸟鸣，也跟上了你们的节奏，交织成最原生态的和声，热闹了整座望云山。

行至“十八弯”处，你唱起《山路十八弯》。明快嘹亮的调子，配上你的嗓音，歌中那弯弯绕绕的山路，便仿佛绕进了我的心房。歌声悠悠扬扬，我的心悠悠荡荡。



走至“熊岭”，你又唱起《青藏高原》。远处千山连屏，层峦叠嶂，似乎都挡不住从你嗓中飞出的深情旋律。站在陡峭的山路上，但见众山皆小，沟壑纵横，闭上眼，仿佛能感觉到你的歌声如同涟漪一般，一圈一圈在旷谷之上飘荡。高音部分你终究没上得去，但你那样聪明，被你巧妙处理过的高音经你之嗓，又别有一番韵味在其中。

登上山顶，诗兴大发的你，又带着孩子背诗作诗。我从不知道，你的诗词储备那样丰富，也从不知道，在你的引导下，孩子们口中的诗可以长得那样奇形怪状，长得那样五颜六色。是你本就有才，还是因为有我在你眼前？我稍微自恋地在心里问了一下你，但心里的你不说话，只管用滚烫的眼神看着我。



我用望云山流传的绝对“望云山上望云山，云山在望”难你，你用无辜的眼神看我，说：“虽然我知道我很聪明，你也知道我很聪明，但也不必如此俗气地考我。”我不厚道地笑了，因为不难你，我便得难我自己呀。虽然下山后你寻了很多资料和乡亲，也得了一些下联，但我总想要你的原创。

你举着用一年的工资购买的相机，给我们拍照。朋友要我们俩合个影，但我不肯，明明跟你的朋友都敢合影，到你这，却不知道为什么不敢了。孩子们也起着哄要给我们照相，你怀着七窍玲珑心把他们给忽悠去了另一边。莫名的，我从你的背影上看到了大写的“落寞”二字。

于是，在下山到一段石阶小路的时候，在你再一次请求与我合影的时候，我又一次听到我的嘴说了一声：“好。”



坐在石阶上，我感觉到你的肩挨着我的肩，但又不敢靠得太近。心里像揣了上百只跳脱的小兔，我慌慌张张将身子斜向一旁，把肩移开了。后来，照片洗出来之后，我用目光量了一下，那个角度得有45度吧。照片中的你，带着少年的青涩，带着青年的热烈，也带着一旁别扭的我，一起住进了时光深处。

​当年走过的“十八弯”，​如今已被葱茏草木掩映。​那些懵懵懂懂的心跳，​依稀还在这棵那棵似曾相识的​叶尖上跃动，​羞羞答答又纯纯净净。​那些沉淀着思念、祈求的愿望，也一并在青葱蓊郁里葳蕤生香。

弯弯曲曲的山路间盘旋的，是望云山一直不变的誓言，却也​是回不去的青春和昨日。我想在某个露珠晶莹的早上，你的笑脸会在窗外绽放，你会像从前那般红着脸轻轻地问我：“跟我一起去爬望云山，好吗？”

走过四季变迁，走过时光荏苒，唯有走这座山，总如回头读故事。青春年华里的翻山越岭，如今成了故事里的翻页阅览。蓦然想起李商隐的《夜雨寄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知否，陌上年年花开，我的少年却总是忘记回来；知否，想你的望云山，已经在我的梦里长了千年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