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茧影重重：一只蚕与三代人的破局密码

胥山人

文稿/胥山人

美篇号：10149003

照片/自拍

春日的阳光斜斜切过纱窗时，我总会想起竹架上那层薄如蝉翼的白茧。今年陪孩子养蚕，当第一只蚕宝宝昂起褐黄的头颅，在竹匾角落织出半枚月牙般的茧，六十年前的记忆突然漫过岁月的堤岸——浙江嘉善南门大街51号老屋的灶披间，煤油灯在穿堂风里摇晃，少年时代的我蹲在三只并排的竹匾前，看母亲用鹅毛轻轻拂去蚕箔上的残叶。那些趴在翠绿桑叶上的小家伙，正用细颚啃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极了春雨叩击青瓦的韵律，又像母亲纳鞋底时银针穿过粗布的节奏。

蚕的生长是一场静默的哲学课。蚁蚕初孵时不过黑芝麻大小，却以昼夜不停的进食，将阳光雨露酿成通体透亮的青玉。直到某个沾着露水的清晨，它们突然停止啃食，昂起头在竹匾边缘逡巡，那是在寻找生命的“簇架”。当第一根丝线从吐丝口滑落，它们便开始以身体为轴的旋转芭蕾——那不是束缚，而是用千万根丝线编织破茧的勇气。起初还能看见茧里动来动去的影子，三日后只剩雪白的茧，像间冰做的小屋，又像一块封着希望的玻璃。

破茧之日永远带着惊心动魄的仪式感。某个被鸟鸣唤醒的清晨，茧壳上渗出细小的湿痕，仿佛昨夜有星辰坠落。先是蛾的触角试探着顶开丝缕，继而前足勾住茧壳，整个身体在挣扎中剧烈震颤。皱缩的翅膀从湿漉漉的团块逐渐舒展，这个过程长达数小时，却让围观的孩子懂得：所有光鲜的展翅，都始于暗室里的撕裂。母亲总在这时念叨：“蚕要蜕四次皮，才能懂得丝该怎么绕；人要撞七次南墙，才能知道路该怎么走。”

这段埋在记忆褶皱里的蚕茧哲学，在我翻开《浙商风采》网页链接 “代际传承篇”时突然焕发光芒。武义牛头山下的寿仙谷药号，不正是一只在时光长河里不断破茧的巨蚕吗？创始人李明焱在日本看到中药材精细化加工的瞬间，心底该是怎样一番震动——如同蚕感受到第一缕破茧的风，那些在牛头山采药的岁月、在实验室选育“武香1号”的日夜， suddenly 都成了织茧的丝线。当他在显微镜前凝视灵芝孢子壁时，看见的不仅是技术屏障，更是百年药号亟待突破的“茧房”。而“去壁提纯技术”的诞生，恰似蚕蛾挣破茧壳的刹那，让千年中医药的智慧之光，透过破壁的孢子粉，照进现代科学的旷野。

真正让我动容的，是寿仙谷的“双茧记”。当李明焱夫妇在传统药香里织就产业之茧时，他们的儿子早已在基因里埋下新茧的丝线。李振皓在博士后工作站熬夜测算数据时，祖父讲的《本草纲目》故事或许正化作显微镜下的菌丝，在ISO国际标准的经纬里生长；李振宇在海外推介中医药时，车苏村老屋的药柜木香，正从他西装的褶皱里渗出，成为叩开国际市场的秘钥。这对兄弟，一个擅长理科，一个富有文科情怀，没被困在父辈的老路子里。他们用数字化的方式，在互联网的大环境下打拼出新天地——就像蚕蛾带着茧里的经历飞向花丛，把曾经做蛹时的积累，变成了打破常规、开拓新可能的力量。

职场的茧房，从来不是单指困境，更是成长的刻度。寿仙谷三代人用行动揭示了破茧的本质：不是摧毁旧茧，而是让新茧在旧茧的养分里生长。李明焱的科研底气是茧，朱惠照的创业勇气是茧，李振皓的国际视野是茧，李振宇的数字思维亦是茧——每一层茧都是前浪的馈赠，每一次破茧都是后浪的宣言。就像实验室里的孢子粉去壁技术，既是对传统炮制的继承，更是对吸收效率的颠覆，这让我想起管理学中的“破茧理论”：真正的成长，是在旧体系中找到让新生命呼吸的缝隙。

如今，孩子的养蚕盒里空茧轻晃，像悬挂在时光里的风铃。我忽然懂得，人生最珍贵的，是始终保持“结茧的能力”与“破茧的勇气”——在顺境中织就保护色，在困境中寻找突破口。就像寿仙谷在百年传承中既守住“有机国药”的茧衣，又剪开“数字化转型”的破口；如同蚕蛾带着茧的重量起飞，却把丝的温度留给人间。当我们学会在每个“茧房”里种下破茧的种子，那些曾经的束缚，终将成为生命图谱中最坚韧的经纬。

或许这就是破茧的终极答案：真正的自由，从来不是挣脱所有束缚，而是学会与束缚共舞——让每一层茧都成为眺望世界的新窗口，让每一次破茧都成为丈量天地的新起点。就像显微镜下的灵芝孢子，在破壁的刹那，释放的不仅是药效成分，更是千年中医药与现代科学对话的可能。这让我想起海德格尔的“向死而生”，或许职场人该有的生存姿态，是“向茧而破”——在茧房的阴影里看见光的形状，在束缚的边界上画出翅膀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