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的记忆-新兵连的春节（下篇）

大宋阅兵

1973年（农历癸丑年）的春节，是入伍后的第一个春节。远离家乡、远离父母和亲人，与新战友在新兵连队里度过的。虽然50多年过去了，一幕幕记忆犹新，就似在昨天，但已是过往的故事。

故事下篇，大年初一（接上篇，除夕）

一觉醒来，已是牛年的春节。节假日不出早操，连队吃两顿餐。

早饭吃饺子。各班按人头，用平日打饭菜的铝盆，到炊事班领回了饺子馅和白面粉。饺子馅是炊事班的老兵班长们和帮厨的战友提前剁好的。每班还领到一根由村里老乡家借来的擀面棍。听班长说，我们新兵来之前，老连队是分头住在村里老乡家里，与老乡关系融洽。老乡们都是除夕包饺子，咱们初一借用不耽搁老乡家使用。

包饺子对我来说，并不生疏。我们成长的那个时代，食品没有现在便利。现在，各种主食、辅食市场上都有卖、有做的，只要有需求，一个订单就可送货到家；而那时，除了食堂和下饭馆，家里吃什么大都要自己动手。那年代，不少城镇战友父母是双职工，自小当家做家务，除了买粮、卖柴、打油、买菜，包括洗衣做饭，生活全靠自理。也造就了大多数城镇入伍的战友做饭做菜都会有两手。我从10岁起，家里的阿姨离去，父亲在外，母亲工作忙，一切都靠姐弟自己打理。几年的摔打、磨练，自认为做饭的基本功力还行。

睡觉的大通铺掀去褥子床单就成了揉面、擀面的案板，铺上报纸就当摆放饺子的盖垫（帘）。包饺子和面是重要环节，我自告奋勇承担了和面。一次10几斤面虽然在家时没和过，但和面工序还算轻车熟路，完成的也算圆满。面团在铺板上揉成长条状，下步是切剂子。在青岛包饺子的剂子，多数都是用刀切，而在我们河北老家都是用手揪。没有刀，揪剂子又成我的强项。说实在的，剂子揪的一般，有大有小，不均匀，也不圆润。好在经过战友的搓揉，擀皮手的擀技，弥补了剂子揪的不足。在家时，我多是擀皮。班里另有二位主动请缨的擀皮手，我就参加了包饺子。几个首秀饺子的战友，献出了长扁、鼓瘦、形态各异的“饺子”。 自感包不好饺子，又擀不好皮的战友，主动打下手，帮着搓剂子，往饭盆、脸盆里摆放饺子。在全班战友的通力合作下，终于完成了过年饺子。忙活过后，相望着身上、脸上所粘的、蹭的、摸画的面粉，还有劳动成果“花样饺子”，大家格外的开心高兴！

咱班是端着脸盆送往炊事班等候下锅，结果被抬着铺板送饺子的某班挡在后边。好吃不如饺子，是多少年留下的俗语。今天饺子已成为了快餐和家常便饭，在那个不算富裕的年代，吃顿饺子就是年节的象征。从炊事班端回了两盆带汤的饺子。战友们吃着自己亲手包的饺子，举碗相碰，以汤带酒，想想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战友们为生活在伟大祖国的幸福感和解放全人类的使命感，悠然而生！

早饭后，按比例外出，我和搭档因晚上的演出，只能将机会让给战友。外出的战友多是去了5里外的公社所在地小店，购买日用品、拍照，听说还有战友去饭店打了牙祭。

晚饭吃的是大米饭。虽然大米是周转N年的籼米，但在新兵连吃大米饭的次数不多。菜里见了油花和肉星，每班还分到了与萝卜一起煮的干刀鱼（干刀鱼也是与我们新兵同车带来的）。这是一顿难忘的春节美餐，也是新兵连最后的一顿大米饭。之后，至新兵训练结束的20几天里，几乎全部是小米饭和煮胡萝卜。不少战友因营养不良溃裆，门诊部的军医大夫来连队巡诊，卫生课上反复强调：不能好吃的吃个死，不好吃的死不吃，想想红军爬雪山过草地、吃草根啃树皮的艰苦岁月，要继承和发扬老前辈的革命传统....。

夜幕降临，连队新春联欢晚会开场。我和战友表演的相声《新兵》，是根据自身经历和入伍后的感受编排的。我负责执笔和逗哏，直到登台演出，才算是最终完稿交卷。我和搭档是同一天参加工作的同事，一同应征入伍，新兵连又是一个班的战友。入伍前，我俩已是有两年多工龄的工人阶级了。相声就从我要当兵开始，有对当兵的向往和追求；有应征时遇到的周折和对美好部队生活的梦想。然而，来到了部队，艰苦的生活条件，不容置疑令行禁止的管理，紧张严苛的军事训练，与当兵前的憧憬相差甚远，产生的活思想。最终通过部队的教育，班长和同班战友的帮助引导，觉悟提高，立志做一名合格的解放军战士。相声中，我俩用了新训中的一些趣事和嗅事作为笑点，如：第一次夜间紧急集合中的囧事；队列会操由于紧张突然顺了拐；上厕所遇到某长正在蹲坑，又是立正、又是问好，还向蹲坑的首长行了举手礼；集合迟到，右手持枪不便，用左手给整队的首长敬礼，表达歉意；还用唐山音模仿班长天天挂在口边的“咂儿搞得、迷迷糊糊”等“经典”口头语....，这些发生在身边嗅事，引得了战友们的笑声。节目从创意到演出时间仓促，作品中包袱和笑点不多，捧、逗演技欠火，现在回想，我俩的“相声”表演，大概率更像是说对口词。这段往事一同 当兵战友是否还会有点点印象。

节目结束，战友们带着余兴和欢乐回到宿舍。节目演出精彩纷呈，表演节目的战友多才多艺。战友们对喜好的节目品头论足。我俩的节目是安排在整场演出的中段。说实话，上台前的紧张和忙着对台词，下场后又处于y兴奋和对表演的回顾，对其他战友表演的节目，真的没有太留意。印象深的要数，一战友地道的山东快书《好汉武二郎》和活宝剧“三个美国兵”的惟妙惟肖。几名战友组成的小提琴齐奏《新疆之春》，不说演奏的水平怎样，单单是 当兵竟都带着乐器，让我纳闷和羡慕。

熄灯号响过，宿舍的大通间关了灯，战友们都进入被窝。也许是白天外出的兴奋，过节的伙食改善，或是看演出的余兴未尽，战友们还在窃窃私语。班长站在门口的铺旁，说道，不许说话。未完全见效。仍有战友在小声的嘁喳。班长突然一声：11班全体打背包、带武器，全副武装，紧急集合。说完，背上他的冲锋枪，出了宿舍。这场紧急集合不知是班长早有安排，还是临时决定。

我们新兵班长姓G,71年兵，河北滦县人，也算是我祖籍唐山的老乡。初见班长，中等身材，身穿一身褪色的65式斜纹冬装。黑里透红的脸庞，一看壮实汉子，也挺精神。一口白牙，不知是脸黑衬托了牙白，还是白牙更显得脸黑。两只眼角有些上挑，时刻瞪着的眼睛“贼亮”。班长戴一顶泛白的军帽，帽内衬托有报纸，军帽显得平整有型。见班长摘下军帽，板寸短发雪白直立。班长识字不多，读写家信有困难。我们相处期间，时常见班长偷偷的练习书写自己的名字。

带我们这批新兵的班长是以驻地生产连的71年入伍的老兵为主，另有部分是前来接兵单位派来的老兵。因9.13事件，72年全军没有征兵。71年入伍的老班长实际上当了两年新兵。来带新兵的老兵，多数都是初次担任班长，带兵经验和能力水平参差不齐。虽然新训前，对新兵班长进行了集中培训，但班长的经验、能力不是一天能提高的。一下子要面对十几个初到部队，认知能力、性格不一的新战士，也挺难为新上任的班长们。

记得，初开始训练时，班长做讲解示范，磕磕绊绊的动作要领、下口令不按左右腿，搞得我们满头雾水，无所适从。刚到部队，战友们对新训还未完全适应，本来就紧张，口令分不清左右，而我们的班长时不时的犯迷糊。班长着急，战友也为全班步调不统一，跟着着急。G班长识字不多，组织学习和宣讲《条令》真有困难。邻班的12班班长则表达能力和知识水平比我们班长高得多。12班长对《条令》讲述的能由浅入深、深入浅出、通俗易懂，我们也竖着耳朵旁听。后来，G班长妥妥的成为12班长的复读机，隔壁班长说一句，G班长就不走样的向我们重复一遍。

G班长平日话语不多。三个月的新训，我们能记住班长带有浓浓乡音的话语就三句。无论是学习课还是班务会，班长总要强调：每个人都要“发挥主观能动性”，请教班长什么是“主观能动性”？班长却说不清，真不知班长这句哲学名词学自何方。再是，日常做事、训练中让班长不满意时，班长就会说“咂（儿）搞得，迷迷糊糊”。而有违班长指示，班长感觉不爽时，就要说“给你抹拉抹拉刺（儿）”。G班长的这些经典语，几十年过后，同在新兵班的g战友大都还记得。

战友们初到部队，都在努力表现，施展个人的才华和特长。新兵班里我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读写能力和文化常识上有些基础：班里读报、学习时发言；连队政教活动回答问题；撰写批判稿件，参加连队的文宣活动、大批判等方面比较活跃。新训结束，帮助班长写了新训总结，为战友填写新训个人表现提供了内容；代班长为战友的新训鉴定表作了评语。对于我在新训中的表现，班里的战友是认可的。当连队让各班评选新训嘉奖个人时，大家一致同意报我嘉奖。然而，在连里宣布嘉奖名单时，却换成别人。虽然，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心中老是疑虑班长做了手脚。后悔春节文艺节目中，滥用了班长的“用语”，冒犯了班长。下连后，新兵班的全体战友都留在了生产连。G班长又成为我的副班长，我和G班长可能都没料想t到。几十年过去了，一直想念和再能见见我fd当兵后的首位班长，但一直未能如愿。

班长的口令就是行动命令。穿衣、叠被、打背包、拿武器一阵紧张的忙乱后，战友们多数还是衣冠不整，陆续走出宿舍，在操场上列队集合。班长检查了每个人的着装和背包，对迟到的战友训了句：“咂（儿）搞得，稀稀拉拉”，开始点评，强调：熄灯后不许说话，不能影响别人休息。便宣布解散，回宿舍睡觉。十几分钟的紧急集合，班长的初衷可能是好的，但我班的紧急集合同样影响了同住一个宿舍其他班战友的休息。

新训时，我班的紧急集合次数，明显多于其他班。我个人感觉，班长可能意识到自己在领导管理等方面有所不及，就希望通过紧急集合这种形式，另辟蹊径。说是为提高战士的行动能力，实为满足自己的心理预期。

班里搞紧急集合，我比同班战友幸运。由于宿舍大通间中段两个班居住不下，我的铺位被调整到火墙另侧的12班。每当我班紧急集合，12班挨床战友就会帮我打背包，我便能最先到达集合点，而受过班长表扬。

回到宿舍，打开背包，战友们重新躺下，但已没有了先前的兴致。大年初一夜晚的紧急集合，让战友对班长产生了怨气，也为新兵连的春节画上了句号。（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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