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的“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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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寒博士 <p class="ql-block">  光绪二十八年,琉璃厂老匠人熔了最后一炉青铜镜。水银玻璃镜子从租界涌进来,照得人须发毕现,倒把祖宗传下来的铜鉴衬得昏聩不堪。我常想这镜子的进化史,恰是人心的退化志。</p><p class="ql-block"> 古人揽铜鉴,见的是眉目间斑驳锈迹。苏子瞻晨起对镜,总要将前夜醉后狂言自省三遭;范文正公揽镜必问:"今日所为,可对得起这清瘦形容?"铜镜本是半明半昧的物什,倒逼出七分清醒。而今玻璃镜子澄明如秋水,阔人们却专拿它照貂裘领口、金丝眼镜,连眼角的皱纹都要用巴黎香粉填平了才肯出门。</p><p class="ql-block"> 前日见报上登着"历史明镜"的标语,哑然失笑。二十四史在书局里积了灰,倒被拆成戏本子,演成阔人们宴席上的助兴节目。项王乌江自刎成了营销话术,诸葛出师表变作述职模板。这哪里是以史为镜?分明是把千年风骨碾碎了,和着金箔吞下肚去。</p><p class="ql-block"> 茶楼里听两个穿洋装的青年高谈"初心",西装内袋却露着花旗银行的支票角。想起陶渊明当年挂印而去,五斗米道前摔碎的铜镜,至今还在彭泽县泥地里发着幽光。而今满街都是明晃晃的玻璃镜子,照出的净是些描金画银的皮囊。</p><p class="ql-block"> 夜深翻检故纸堆,忽见唐太宗那句"以人为鉴"竟被虫蛀空了半截。想来这世间的物件越发明亮,人心的锈蚀反倒愈发隐秘。铜镜虽晦,尚存三分真容;玻璃镜虽明,早成了谎言的同谋。</p><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