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之举：吴官正与武汉鱼市放开的改革抉择 一一一位亲历者的八十年代手记与世纪回眸

了翁寅卯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叶，江城武汉在吴官正主政下，率先打破桎梏，开鱼市之先河。一时间，长江汉水鲜味涌向市井，其影响如涟漪般扩散全国。作为这段历史的见证者，至今难忘改革者披荆斩棘的胆识。今将这段鲜活的改革往事细细道来。

一，体制之困：统购统销的“两条线”枷锁

改革前的武汉水产体系，是计划经济时代典型的“两条线”管理模式：*生产端：由市水产局统管全市渔场生产，下达指令性养殖计划，鲜鱼捕捞后需全部上交国家调拨；*销售端：市商委下属的水产公司独家垄断流通，按计划将冻鱼配给各菜场，市民凭票购买。这种体制导致荒诞现象：如洪湖渔民清晨捕捞的活鱼，需先运到水产公司冷库冻僵，再配给到仅隔一条江的汉口菜场。“活鱼变死鱼，鲜鱼变臭鱼”成了市民的顺口溜。1983年统计显示，武汉人均吃鱼量仅6.3公斤，不足广州三分之一。

二，吴官正决策背后的多重考量

吴官正同志在推动鱼市放开的过程中，展现出了极具前瞻性的战略思维和务实作风。他的决策主要基于以下几个关健因素：

（一）民生为本：解决群众“吃鱼难”问题。吴官正常说“改革不是为改革而改革，而是要解决老百姓的实际困难。”他多次微服私访菜市场，亲眼看到市民排队抢购冻鱼的场景。一位太婆的话让他印象深刻：“市长啊，我们武汉人守着长江，却吃不到活鱼，这是么道理？”在市府会议上，吴官正反复强调“'菜蓝子'工程是最大的民生工程。武汉作为千湖之省的首府，市民们吃不上活鱼，我们这些当领导的脸上无光。”

（二）经济考量：打破体制束缚，释放生产力。吴官正敏锐地意识到，统购统销体制严重制约了渔业发展：*生产端：渔民没有积极性，因为无论产量多少都只能按计划价格卖给国家；*流通端：层层审批和运输导致效率低下，损耗率高达30~40%；*销售端：国营菜场垄断经营，缺乏竞争，服务质量差。他算了一笔帐“如果把中间环节砍掉，让渔民直接对接市场，不仅市民能吃到更新鲜的鱼，渔民收入也能提高，国家还省去了巨额补贴，这是三赢。”

（三）政治智慧：在改革与稳定之间寻求平衡。吴官正深知，放开鱼市涉及利益格局调整，必须稳妥推进：*策略上，采取渐进式改革，先在个别区域试点，再逐步推广，避免引起大的震动；*表述上，将“市场经济”等敏感词汇替换为“计划调节下的市场补充”，引用陈云的“大计划，小自由”的论述，减少改革阻力；*方法上，注重数据说话，用价格下降，供应增加等实际效果来说服反对者。他曾私下对我们说“改革要讲策略，不能蛮干。我们要让事实说话，让老百姓的满意来说服那些保守的人。”

（四）个人经历的影响。吴官正早年在江西工作时，就深刻体会到计划经济的弊端，他后来回忆说：“我在农村看到农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东西，因为统购统销卖不上好价钱，心里很不是滋味。这种体制不改，老百姓永远富不起来。”这种基层经历让他对市场调节的作用有着深刻的认识，也成为他推动武汉鱼市放开的重要动力。

三，吴官正的破局之道

（一）凿开体制裂缝（1984年9月）。在计划单列市获批后，吴官正召集水产局与商委开联席会。商委的代表拍桌子：“统购统销是社会主义优越性！”吴官正突然问：“优越性就是让群众吃臭鱼？”他当场展示两份文件：*水产局的《鲜鱼运输损耗报告》（损耗率40%）；*商委的《冷库维护费清单》（年耗电费相当于20万斤鲜鱼价值）。“两条线变成扯皮线，必须砍断！”他当场拍板成立“产销直通专班”，由市水产局负责对接渔场与菜市场试点。

（二）迂回战术（1984年12月）。为规避“取消统购”政治风险，吴官正创造性提出“双轨制过渡”：*计划轨：国营渔场仍上交30%产量保军需和特供；*市场轨：充许集体渔场将70%鱼获直卖给个体贩子。他在方案上批注：“这叫‘计划为主，市场为辅’，符合十二届三中全会精神。”该表述成功获得省委默许。

（三）决战时刻（1985年3月）。当商委向省里告状“破坏社会主义统一市场”时，吴官正带着市府办和市水产局的同志连夜整理三组数据：*价格对比（放开后鲫鱼零售价下降18%）；*供应量对比（日均活鱼上市量从4吨增至27吨）；*市民投诉量对比（下降92%）。报告直送中央农村政策研究室，最终促成国务院特批武汉为“水产流通体制改革试验城市。”

吴官正后来总结这段经历时说：“改革就是要敢于打破不合理的条条框框，只要对老百姓有利，再大的阻力也要闯。武汉鱼市的放开证明，市场一活，满盘皆活。”

四，市水产局的作为

市水产局作为市政府职能部门，始终勇立改革潮头，坚决落实吴官正同志推动的“放开鱼市”改革。主动作为，打破计划经济思维，率先在全国推行水产品市场化改革；深入调研制定方案，协调部门建立调控机制，培育市场主体激发活力，做好政策宣传引导。这一改革开创了全国大城市放开鱼市先河，既丰富了市民“菜蓝子”，更推动了渔业市场化转型，展现了政府部门在改革中的担当与作为。

与此同时，笔者在局党组及高士荣同志（主持工作）直接领导下，就落实吴官正“放开鱼市”改革，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1985年7月，撰写“武汉市放开水产品市场”通讯稿发表在《中国水产》杂志。随后《人民日报》头版刊发该通讯稿，并配发短评。该通讯稿后被《中国水产》载于年度大事记予以记载。湖北省水产局将该通讯稿编入《湖北水产文集》。随后，笔者撰写的《养鱼专业户》一文，编入当年《武汉经济年鉴》，并评为三等奖。

五，尾声

江水汤汤，流过年年岁岁。而活鱼，终究是要游的……

凡尘倦客乙巳立夏于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