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印象——人物系列

逸

　　转眼间，这个故事又过去了十三年了。那时候的大寨还活着。

　　他叫大寨。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他出生在那个农业学大寨的年代里。那时候他已经四十几岁了，但还是孑然一身，讨不到老婆。年轻的时候曾经拐来过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但是因为他家的境况真的太穷，加之他是个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人，这些女子待不了多久就一去不回了。他还是一个人继续着日子。两个弟弟都已经在外打工许多年，也都已经在外地娶妻生子，不再回来。因为，和他生活在一起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他总是把家里能够变卖的东西全部的变卖掉，赌博，吸烟，喝酒。因为他的身体有病，他觉得自己活不了几年，能吃就吃些，能喝就喝点，能偷的时候也便偷点，不仅偷东西，还偷女人。

　　在年轻时还没有病的时候，他就曾经拐卖过同村的一个女孩，被女孩的三哥打了个半死。现在他无法再去拐来女人，便打起了一些留守妇女的注意，当然也就是那些个年轻而又饥渴的女人。得手过几次，后来人们都因为他的好吃懒做，坑蒙拐骗而厌倦了他，并且也都小心翼翼地提防着他，所以，人缘也就越来越差了。他并不出去打工，就是在家里啃老，实在没钱的时候也会到邻居及亲友的家里去借。人们都怕他来偷，加之他是一个光棍汉，也不敢怎样地得罪他，所以也多少会给他几个。他就是这样地生活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青春就这样地慢慢被消磨掉了。

　　大寨的爷爷奶奶曾是地主，父亲在年轻的时候就已经生病去世了 ，母亲拉扯着兄妹四人艰难地生活着。长姐二十岁就出嫁了，剩下三个男孩跟着母亲生活，一个女人拉扯三个男孩过日子，其中的艰难是可以想见的，曾经过过富庶的生活和眼前的困境对比，对一个女人的打击应该是很大的，但她还算是坚强的，毕竟是农村里长大的女人，面对生活的艰难，总能慢慢地挺过去的。因为家里很穷，孩子们都只能依靠他们自己了，所以大寨年轻的时候才会从外地带回女人，但因为太穷他们都不愿意在这里生活下去。他的两个弟弟知道呆在村子里过着这样穷困的生活是不会有一个好的未来的，便早早地辍学之后便出外谋生活了。在那样一个打工还不是主潮流的时候，他们三兄弟还是走在前列的。那个时候的很多和大寨同龄的男孩都很羡慕大寨，他家那样穷竟能带回这样洋气而漂亮的女人。大寨的二弟在外出几年后就找了一个女人，并在那女人的娘家安了家，做了个上门女婿。从那以后就很少回来过，因为每一次回来的时候总会收到不争气的大哥的讹诈和勒索，便不愿意再看见这样的哥哥。老三在家也感到无望，那个时候是大寨因为知道得病而感觉最为绝望的时候，他不停地把家里能够卖掉的东西都卖掉换来一些吃的东西，甚至于把家里留作来年做种子的东西都变卖掉，连老三到外面打工挣到的一些存放在母亲那里准备结婚的钱也会被他偷去，所以，老三也愤愤地离家了，在外找了一个离异的女人，组建了一个新的家庭，远离了这样的一个大哥。

　　后来，因为他从没有停止过吃药，尽管廉价，却也竟奇迹般地治好了他的病。于是，对于那种死亡的绝望的心里消失了，他对于生活的态度也改变了许多，不再那样地肆无忌惮了。加之他的母亲也接近八十的岁数了，田地里劳作是越来越困难了，所以他也能够帮助母亲做一些事情。赌与喝酒是没有断过的，但也知道在农忙的时候到国道或者省道上去拦住几辆路过的收割机，带到村里替人揽活，自己从中获得好处——不仅自家的地收割时免费，其余的地收割的时候还会给他一些提成。在每一个农忙的时候，他都可以挣到一笔钱，加上地里的一些收入，也可以让相依为命的母子二人过一个年景。

　　大寨还是那样地瘦，那样地口若悬河，但是不再有年轻时的那种潇洒与活力，人在经历过岁月之后慢慢地苍老，但是心智是否在慢慢地成熟，却未必与这种日渐苍老的身体是同步而行的！

　　后记:其实，上面的文字是十三年前的回忆。十年前，大寨已离开这人世间了，蜷缩在别人家的老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