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拱的老人

茶道古韵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SUV拐上国道时,槐花正簌簌扑向挡风玻璃。老父亲拿着拐杖把小软床放进车里,惬意的望着窗外。一向晕车的姑姑居然克服了恐惧,坐在后座拿着小吃告诉我“这本来是给小孩子带的,现在成你的了”。</p><p class="ql-block"> "曹火星纪念馆该到了。"弟弟望向车外。话音未落,青灰色路标已从车窗外掠过。"过了就过了,"一向不善言辞的姑父说,"调头不如往前。"后视镜里,三位银发老人相视而笑,仿佛这是场心照不宣的仪式。</p><p class="ql-block"> 去往讲里的梦想在下高速的那一刻熄灭。我这迷迷糊糊的司机,看不到路标,车轮向西柏坡驶去。“去富富岭吧”,老父亲说。姑姑迎合着,“对,就着去文都河看看”。</p><p class="ql-block"> 车轮驶向一个新型城市农村。园林建筑,文化馆林列,足于看出文化的厚重。姑姑姑父急急去寻找五六十年代兵团作战修建水渠的下榻之处,老父亲则在当地询问旧时的老人。曰“去世多年”,不甚嘘唏。文都河拦坝而建,那小桥流水,凸现近代文明。姑父的指节叩击斑驳的石壁,竟与五十年前夯土的节奏暗合。午后的阳光斜切进夯土墙裂缝,我看见年轻时的姑姑背着铁锹走过田埂,风风火火的走在建渠的道路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石板水库顺流而下,一处平坦,便见槐花。人间四月芳菲尽,山涧槐花才慢慢开。老父亲忽然健步如飞,槐花如雪落满他稀疏的白发,他仰头咬下一串槐花的样子,与三十年前为我摘桑葚的身影重叠。忽然记得爷爷南下白龙江建设的时候,库区石碑日志里记载的沟壑,几代人朦胧的情景如影随至,手机镜头逐渐蒙上水雾。</p> <p class="ql-block">老坟村的石碾盘还在吱呀转动。穿牛仔的小姑娘身形轻快的推着碾盘。这是姑父的老家。据说为了外出寻生活,姑父的爷爷拿着一把薅锄,一担挑着儿女走出大山,自此便落户到我们村,五十多年的路程再看到老院子还是旧时模样。老父亲来过这里,一直在跟我说这个村有一个拱,在哪里呢?碎碎念中,那个承载岁月的拱楼便呈现在眼前,拱楼上有村民的祈愿福条,坍塌半边的拱形门楼下,野蔷薇攀着木雕雀替疯长,紫红花瓣落满青石门槛。</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六亩园的山路拧成麻花,车辆像片树叶在绿浪里浮沉。转过第九道弯时,那弯弯曲曲的河床便呈现在眼前,那密密麻麻的山头突的提醒我这里形似蜀道,难怪老父亲对本村一位老妇人曾来过这里不可思议,今天无论如何也想来看看这个世外人间。</p><p class="ql-block"> 会口的旧厂房矗立在暮色里,混凝土裂缝里探出忍冬藤。上世纪的红砖标语半浸在爬山虎中,"大干快上"的"干"字缺了半边,倒像是某种隐喻。父亲摸着冷却塔斑驳的基座,忽然哼起《咱们工人有力量》,荒腔走板的调子惊起一群麻雀。</p><p class="ql-block"> 返程时高速路的灯光如流星划过,后座传来绵长的呼吸。姑姑已经累的靠着姑父深眠。父亲怀里的实木拐杖滑落在地,那小小的软床像一个刻着皱纹的年轮安详的躺在车旁。</p><p class="ql-block"> SUV穿过最后一段隧道时,正午的阳光忽然漫进车厢,三位老人银白的头发在树影中微微发亮,仿佛岁月凝结的霜花。 后视镜里,我们的车辙正被林雾温柔吞噬。</p><p class="ql-block"> 那些错过的路标、折返的轨迹、迂回的探寻,最终都化作老人掌纹的路线,织进这片生养我们的土地。老父亲记忆中的拱楼依然健在,我们错过的岁月也在极力的搜寻,所有的努力,原来都是为了碾碎时光,整装待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