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南探古（四）：李家大院

阳光

青砖黛瓦间的善世浮沉，李家大院的真是写照。 时值三月暮春，暖风裹着槐花香漫过晋南平原。我们从秋风楼下来，来到近在咫尺的李家大院，中午的太阳将运城万荣县阎景村的土墙染成淡灰色，站在李家大院十二米高的劵洞式门楼前。这座占地千亩的晋商巨宅，正以青砖灰瓦的沉默，向我展开一部镌刻着“善”字的立体家谱。 踏入李家大院的那一刻，仿佛穿越回了过去，古色古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整个大院占地面积广阔，建筑风格独特，是典型的徽派建筑风格与晋南民居特色相融合，同时还巧妙地吸纳了西洋建筑理念，形成了南北融汇、中西合璧的独特风貌。 “广善门”石匾高悬，两侧“三省台前藩魏国，五花幢下拥王侯”的楹联已褪成烟灰色。跨过一尺高的木门槛，三进式门楼自成天地：首层砖雕“鹿鹤同春”的茸毛纤毫毕现，中层西洋钟表纹样与中式回纹在青石上交缠，顶层瞭望孔仍残留着民国兵匪的弹痕。 穿堂风掠过时，挂在梁间的二十四个铸铁风铃齐鸣，恍惚间似听见1914年李家商队自绥远归来的驼铃声——彼时这座门楼刚竣工三年，每天有三百匹骡马载着布匹、药材进出，铜铃震落檐角积雪，惊醒十里八乡的晨梦。 沿中轴线深入，十二座院落、二百六十五间房屋次第铺展。在“同德堂”天井仰望，三层楼阁的六十六扇雕花木窗构成几何旋涡，将阳光筛成细碎金箔洒在青石地衣上。 最震撼处当属“百善壁”——整面砖墙用365个篆体“善”字排列成太极图，每个字形皆取自历代碑帖，从商周金文到赵孟頫行楷，墨色砖雕在春雨浸润下泛着幽光。 守院老人用笤帚轻扫墙角，露出半截光绪年间的《施粥碑》：“丁戊奇荒，李道行散粟八千石……”那些被时光磨圆的碑文笔画，仍能刺痛现代人的指尖。 善道，这里的墙壁上刻满了各种与“善”有关的文字和图案，彰显着李家“善文化”的传承。据说李家发迹后，一直热衷于慈善事业，在当地传为佳话，也因此素有“乔家看名，王家看院，李家看善”之说。 拐进“西洋院”时，视觉发生奇妙的时空错位。罗马柱拱券下，葡萄藤缠绕着传统万字纹栏杆；彩色玻璃拼成的圣母像后，藏着关帝神龛的袅袅香烟。 在1917年建成的藏书楼，触摸到更震撼的细节：德国钢化玻璃与运城澄泥砖共筑墙体，胡桃木旋转楼梯的铜质轴承刻着“李道升监制”的楷书小字。 这些建筑符号的混搭，恰似李氏家族第五代掌门李道行的人生注脚——他既是戴着瓜皮帽祭祖的传统乡绅，又是穿西装喝咖啡的英国留学生，在保矿运动中散尽家财的“晋南孟尝君”。 驻足“凝瑞居”檐下，目光被一组明代木雕吸引：商队穿越沙漠的浮雕中，骆驼眼珠用琉璃镶嵌，在特定角度会反射出山西地图的轮廓。 更隐秘的密码藏在“藏银阁”地砖下，十二生肖图案对应着晋商票号的密押系统。 当夕阳透过“龙凤呈祥”砖雕花墙，在影壁上投出流动的光斑时，我突然理解为何李家鼎盛时期要在院中设七口水井——不仅是防火需求，更是将“七星伴月”的风水局，化作控制晋陕豫商道的经济罗盘。 头顶中午的太阳，漫过“仰槐园”的月亮门时，三百年老槐正飘落雪白花穗。荒废的戏台石阶缝里，野菊与车前草在《走西口》的残谱上疯长。 最动人心魄的是一口青釉鱼缸：缸底沉着光绪元宝与儿童塑料玩具，水面浮着李家人1948年逃亡前埋藏的翡翠烟嘴，与2025年游客许愿的硬币相映成趣。 眼前幻觉出：守园人点燃马灯，光晕里浮现出李道行晚年手书的楹联：“富贵眼前花，早开也好迟开也好；功名身外物，有又何妨无又何妨。” 此刻晚风穿堂而过，带走了最后一缕檀香，却把“善无大小”的家训刻进每块砖的肌理。 李家大院文化独具魅力，虽然没有乔家大院名声在外，而李家大院真的有着别样的风采，完全不同于晋中封闭型、城堡型的建筑风格，看到李家思想的开放、超前。 可以归纳为：晋商精神的时空切片、善文化的建筑转译、砖木结构的文明对话、凝固在木石间的商业密码、繁华落尽见真淳。 不知不觉在李家大院中已经游览了二个多小时，却仍觉得意犹未尽。这里的每一处建筑、每一个角落都承载着历史的记忆，让人沉浸其中，流连忘返。 真正的历史，终究需要站在真实的穿堂风里，才能读懂砖缝里那些欲说还休的往事。
如果你也对历史文化和古建筑感兴趣，那么一定不要错过山西李家大院，相信它会给你带来一场难忘的文化之旅。

（未完待续）草于2025-4-15 7:40

2025-5-5 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