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宝与奶奶

在水一方

四月二十六日，晴

晨光初绽时，我便提着竹篮往菜场去了。牛奶要鲜，虾要活蹦乱跳的，红萝卜须带着泥，这才算得上是一顿像样的饭食。多宝今日来，自然不能怠慢，就连儿子那份也得备上——虽知他未必领情，可做母亲的，总忍不住往篮里多添两块肉，多抓一把青翠的菜。

门铃响时，却只见父女二人。我怔了怔："阿姨呢？"儿子漫不经心："今天不来了。"心下一惊，这下可好，宝宝的饭食尚未准备，偏生儿子是个粗心的，竟不知提前知会一声。只得匆匆将他留住，自己赶忙钻进厨房。

肉剁成泥，虾剥壳去线，红萝卜切作细末，想着上周多宝爱吃的番茄生参元子汤，便照猫画虎地做起来。灶上白粥咕嘟冒着泡，抽油烟机嗡嗡作响。待一切备妥，儿子便走了，留下我与这小小的人儿面面相觑。

多宝倒不认生。起初还要爸爸，哄了几句便也作罢，转而在奶奶膝前爬上爬下。我将那碗精心熬制的元子汤端来，她却只抿了一口便扭头。我尝了尝——甜的？再一瞧，盐罐与糖罐竟调换了位置！这才想起前几日大扫除，怕是摆错了地方。好好的鲜汤成了甜羹，只得哄着她勉强吃了几口。

这小机灵鬼，如今已会跟奶奶讨价还价了。"握手！"——这是要出门玩；"小艾同学！"——电视要看；"小猴波波！佩奇！"——动画片须得轮番上阵。偏她自己还晓得补充一句："对眼睛不好。"这般天真又狡黠，叫人如何忍心拒绝？幸而她懂事，道理讲通了，便也乖乖听话。

午后阳光斜照进客厅，她抱着玩具兔在沙发上蹦跳。兔子不慎跌落，我"哎呀"一声去接，却被她瞧见了新鲜。自此便缠着我一遍遍重复那声惊呼，她亦学着叫唤，咯咯笑声清亮如铃。祖孙俩这般嬉闹竟过了一个时辰。后来我记岔了调子，她倒记得真切，小眉头一皱："奶奶不对！"

近黄昏时，她开始揉眼睛，却倔强着不肯睡。小嘴里嘟囔着"阿姨""爸爸"，我便抱她去阳台张望。恰见楼下两个孩童在踢球，她顿时来了精神，小手指着窗外直蹦跶："哥！姐！"换衣裳时，她误将我的深色裙子认作爸爸的衣物，抓了小球便往门外冲。

那场景着实令人发笑——她迈着小短腿直奔球场，不管不顾地往人堆里扎。大孩子们自然不理会这小不点，她却执着得很，摔倒了爬起来，还要追着球跑。后来来了个骑童车的男孩，她又凑上去要"一起"，惹得围观者直笑："这丫头胆子真大！"

待到终于蹭到一圈车骑，她心满意足地回来，却仍惦记着那个足球。正纠缠间，她父母来了。原以为她要扑上去撒娇，谁知只喊了声"妈"，又自顾自玩起来。

旋转木马上，她突然高高抬起双腿——原是学了上周邻家女孩的动作。非要父母同乘，见她父亲那般高大的身子勉强挤在小木马上，她竟点评起来："爸爸大屁股！妈妈大屁股！"一家人笑作一团。我举着手机录像，险些笑抖了手。

滑梯是她最爱的。从螺旋滑道溜下时，她忽然宣布："天亮了！"想起上周带她玩时，阳光透过滑梯顶棚洒下光斑，她一边踩一边嚷"好亮呀"。这小脑瓜，观察得倒仔细。

暮色渐浓时，我揉着酸痛的腰，看她被父母抱回家去。这小丫头，活像颗蹦跳的开心果，走到哪儿，笑声便跟到哪儿。盐糖错位的午餐、追球摔跤的莽撞、木马上的童言童语……这一日的忙乱与欢笑，终将和所有关于她的记忆一样，被岁月酿成最甜的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