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明祥‖母亲的窗花与鞋样

郭明祥

<p class="ql-block">  母亲的窗花与鞋样</p><p class="ql-block">文/郭明祥</p><p class="ql-block"> 乙巳年五一长假,回凤翔取获奖荣誉证书,回到久别家中,在母亲牌位前少不了要焚香烧纸,以解思念之痛,慰藉昔日不能床前尽孝的愧疚感。</p><p class="ql-block"> 后院母亲种的芍药花,由于今年干旱,一丛丛绿叶中只长了二三个花骨朵,上面爬满了蚂蚁。寂静的庭院,孤独的柿子树,和一个孤独的我,在风中零乱,摇曳满院的思念。</p><p class="ql-block">​ 一个人在院子里踱步,看看天空,看院内荒草。想起给母亲灵堂前烧些纸钱,没带打火机,便回到堂屋拉开靠炕柜桌的抽屉子里寻找,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不仅找见了父亲曾经用过的打火机。而且还翻出了母亲昔日剪纸的艺术宝藏。一张大白纸包裹着一沓沓泛黄的鞋样,以及一幅幅古拙感拉满的窗花,端详之,它有着独特的质感,软软镂空纸张的触感就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记忆的大门,让我们重新回到那个充满喜庆和温馨的春节,重温那些美好的瞬间。它好像一张张票根,瞬间穿越时空拉近了与母亲的距离,看着一枚枚纸片保存品相完好如初的模样。心想母亲在柴米油盐中也藏着生活诗意,三餐烟火暖,相伴岁月长,承载了无数的幸福美好的回忆。</p><p class="ql-block"> 窗花在贫瘠的土地上,使苍白的生活就有了色彩。今日翻出母亲的艺术宝藏,纸上能剪百万兵的母亲,纸上能绘乾坤的母亲。这些带着泛黄色的鞋样,多半是七八十年代的日报,一直到九零年的陕西农民报等废旧报纸,其中一幅八十年代初李闯王年画最醒目,都让母亲剪成了鞋样。在母亲眼里不管刊登过世界级的大新闻的党报、文艺报、画报、还有牛皮纸,茶叶包装纸、试卷纸,糖果纸、在她眼里都是窗花、鞋样的草稿、素材。只要能剪鞋样、窗花,母亲准会化腐朽为神奇,变粗俗为文雅,都能派得上用场。睹物思人,此刻,泪如泉涌。红纸是花,绿纸是叶。我从小目睹母亲做鞋样纸片、剪的一帧帧窗花。手巧的母亲,远去的母亲。对思念至极的我也是一份很不错的念想之物,极其珍贵!心灵穿越时空邃道,重温新春的窗花迎接人间第一缕曙光的温馨与喜庆。</p><p class="ql-block"> 母亲一辈子是睁眼瞎,不识字。但在剪纸技术,犹如神灵附体,有天赋异禀之才。这一踏厚实大杂烩纸片,都是母亲的原创作品,有知识产权专利的。母亲的纸鞋样成了左邻右舍做鞋的标旁,借去剪出新鞋样,邻居大婶们用后在还回来。鞋样成为母亲人生最精彩的才艺展示载体。</p><p class="ql-block"> 窗花是新春的第一抹靓色,也是母亲写给年尾的一份感谢信,以及全家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之意。窗花上红红绿绿的彩纸都用家里鸡蛋去大队部的商店换的。记得有一年冬季,家里三只鸡让黄大仙请走了,没有了鸡蛋,窗上窗花也比往年少了几朵。巧手的母亲在她去世之前,还给每个未出世的重孙子,从帽子到鞋子制作一套小缨孩儿穿的棉衣棉裤。这是她留给孙子们最后的一点心意,也是她孔雀开屏式的最后一次才艺表演。母亲出生在西府凤翔一个小小村落,这里是民俗文化天花板的地方。她能剪窗花、剪鞋样也不足为奇,因为是一个女人生存资本与能力之一,女红针工行家里手。母亲师承外婆,是村里有名的厉练女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小方口,松紧鞋都是我和父亲经典款,唯都给姐姐鞋绑子上绣上一二朵小红花。 那时家里穷,买不了时尚的解放球鞋,更不敢奢望穿上黑又亮的三接头皮鞋。但是我们每年都有双新鞋用来走新戚,漂亮干净有体面,母亲心里一直是位好强之人。虽然说父亲脚有残疾,为了不想让别人笑话,她操持一家人穿戴光鲜,她也倍有面子,村里人人都夸母亲的手巧。唯都母亲一四季穿着旧衣裳,但也干干净净,显得既年轻又精神干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鞋破了许久,都露出脚的大拇指头,母亲发现后连夜赶制新鞋,灯里油干了,新鞋也做好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亲看见个啥就能剪出个啥,万事万物在她剪刀里诞生。田里的野花小草,小猫小狗,都逃不过她那高仿的剪刀,给它们永恒的生命,与日月同辉。母亲说,剪纸有对折,半对折,四对折,层层折叠来完成作品,人物眼睛、神态,动作,姿态,在她手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神一样的剪刀裁剪出日月轮回,虽然一生纵是脚下沟壑万千的苟且,也阻当不她星辰大海的梦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鞋样有我父亲的、哥哥的、姐姐的、用鞋样丈量故乡山水,丈量天涯海角之路。寻回儿时的梦,寻回贫穷有温馨家园。母亲剪出繁花似锦,剪出温柔的梦,剪出了远去故事,剪出了尘烟往事,剪出了一曲秦腔,剪出故乡的酸辣臊子面,剪出了故乡最亮的一抹乡愁。剪出了风华流年,剪出岁月有痕。难忘今朝,而今朝又难忘于过眼之哪年、哪月…嬉笑打闹里满是人间温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剪刀剪炊烟袅袅、剪白云悠悠、剪春雨、剪春风、剪绿了酷热似火的夏季,剪落了枯黄秋叶,剪来鹅毛飞雪。让我嗅到小时候的味道,让我听到小时候的声音。小女孩追蝶戏趣图,小猫戏闹后花园、金葫芦,金元宝、兔子吃青草可爱快嘴模样、鲜艳桃子,火红石榴,深红浅绿,在母亲剪刀里争奇斗艳。调皮我闯进母亲的后花园偷偷折了一枚芍药花。其花叶、花蕊、藤枝蔓条、缠枝连纹,回纹,云纹。都被母亲记录在妙手天成的剪刀里,剪刀没墨可以记住过往,剪刀是时光机,雕刻着岁月的年轮,你看红色小猫咪细细绒绒皮毛里藏匿着我难忘的童年。色彩鲜活,剪工精细、斑斓、绚丽、缤纷窗花旋转儿时的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就那鞋样来说,母亲一年在农闲时做两次鞋子,青黄不接春夏交接时赶做全家人单鞋;到了秋收后黄叶落满地时赶做全家人棉鞋;过冬过年,照着全家人脚的大小剪出鞋底与鞋绑样。母亲说:“有鞋底鞋绑子照着大小来裁剪准没错。”因那时经济拮据,布匹紧张,必须一次性做好。母亲是我们御用鞋匠、保洁、厨娘、母亲是一位非常能干的女人,她不仅家里家外打理的是井井有条,而且真正的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人。能干的母亲啊!能成为您的儿子,在您跟前成长,我是何其幸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从她这些遗作中能感受到母亲的气息,鞋样中有父亲的鞋样,是个半截鞋样,因为父亲的脚有残疾,母亲是他一辈子的鞋匠。纸鞋样是初期工作,用旧布蘸浆糊做铺垫层,纳底上绑,经十几道工序,给每位家人量身定制,大姐的方口鞋样;哥和我、弟的松紧鞋样;母亲您是我们鞋匠,母亲是非遗大使,从她拙朴的作品中,能感受到母亲的心跳,她对美好的生活的向往,心灵之美。母亲一走十年,不管能不能接受天人隔世的现实,但必须面对,思念久了,也就成了绝望。明知寻不见,总爱回故乡。总想在母亲生活过的土地上,从生活中事或人,在蛛丝马迹中寻找曾经过往。后来,我们慢慢的长大都穿买的鞋子,都穿上高大上的皮鞋,在也看不上她做的布鞋。母亲做的土布鞋都遗忘故乡岁月里,在黑暗墙角里度过寂寞时光,母亲便把她这些古董纸片束之高阁,所以我很少见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西府大地有句俗语,“你看人间世事,除了鞋和袿子有样,剩下的事那里有样!”不,母亲不但手中鞋袿有样,做事一样有模有样,她相夫教子,待人接物,她心中总有一把衡量世态炎凉的标尺。往事如昨,永远留在岁月长河之中,经久不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家人衣帽整齐,干净卫生是母亲的脸面。如今皮鞋穿的多么光亮,还是不能忘记母亲做的千层底条绒松紧鞋,因为那一双双手工布鞋陪我走过懵懂的童年……如花的少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曾经触手可及的画面,会慢慢变得模糊,也会被遗忘在生活的琐碎中。因此,及时记录下这些美好回忆,将它们以文字的形式固定下来,让曾经的美好成为永恒,让母亲成为永恒!</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郭明祥,陈仓人,系陕西新丝路棉絮画研究会艺术顾问,陕西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天水市作家协会会员、天水市诗歌学会会员、宝鸡市杂文散文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中国艺术报》《华夏文明导报》《飞天文艺微刊》《秦岭文学》《天水文学》《汉江文学》杂志刊物网络平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