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体面

雪花飞舞

清晨的阳光斜斜地洒进病房，我像往常一样拧干温热的毛巾，轻轻覆在父亲的脸上。沾着水珠的棉柔触感，仿佛将时光拉回到四十年前，那时他也是这样温柔地替我擦拭玩闹后满是灰尘的小脸。

父亲的皮肤在久病后变得松弛，我小心翼翼地避开输液的针管，从额头到下巴，慢慢擦拭着每一寸肌肤。剃须刀贴着他的下巴缓缓移动，细碎的胡茬簌簌落在瓷盘里，发出细微的声响。父亲微微皱起眉头，带着几分嗔怪道：“我都病成这样了，还弄这些干嘛？”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看向他。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被病痛折磨得身形消瘦，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我笑着说：“爸，只要活着就应该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这不仅是对生活的尊重，更是对生命本身的敬畏。

记得小时候，父亲总教导我，一个人的外表就是他对待生活的态度。哪怕日子再艰难，他也会将衬衫熨得笔挺，皮鞋擦得锃亮。如今角色互换，我想用同样的方式告诉他，疾病可以夺走健康，却夺不走生命的尊严。

来看望父亲的亲朋好友们常常投来羡慕的目光，有人说我们孝顺，可我知道，这不仅是孝道，更是一场关于生命尊严的守护。当生活遭遇困境，当身体不再如往日强健，那份对体面的坚持，就像黑暗中的一束光，照亮我们前行的路。

擦拭完毕，我扶父亲坐起，整理好他的衣领。或许在这一刻，他感受到的不仅是身体的清爽，更是一种久违的对生活的掌控感。

生命的价值不在于活得多么轰轰烈烈，而在于无论何时，都能以优雅的姿态面对一切。我愿意用这温热的毛巾、锋利的剃须刀，为父亲守护住那份生命的体面，因为我知道，只要心中有光，生活就永远不会失去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