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的刻度

老虎wds

<p class="ql-block">文/老虎wds</p><p class="ql-block">美篇号:7240556</p><p class="ql-block">图片/音乐:网络(致谢)</p> <p class="ql-block">“还有一站。”我数着手机地图上渐次熄灭的导航光点,舷窗外的丘陵正被暮春的雨水浸润成水墨卷轴。五一小长假动车组穿行在雨帘中,银箭般的车头切开雾气,将江南的葱茏裁剪成流动的色块。</p> <p class="ql-block">邻座老太太膝头卧着竹篮,油纸包裹的腌笃鲜渗出琥珀色的光晕。这让我想起父亲总说:“高铁再快,也快不过灶台上煨着的砂锅。”此刻他该在站台来回踱步,像十多年前送我去北京读书时那样,把站台砖缝间的野草都碾成心事。</p> <p class="ql-block">记忆里的绿皮火车总拖着悠长的汽笛。那时的硬座车厢弥漫着茶叶蛋与汗水的味道,父亲会从军绿挎包里变出铝饭盒,油亮的梅干菜扣肉压在雪白米饭上,蒸汽在车窗结成雾凇般的霜花。我们数着山洞的明暗交替,把橘子皮掰成月牙分食,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是催眠的摇篮曲。</p> <p class="ql-block">此刻时速表盘上的数字不断攀升,玻璃杯里的水面却纹丝不动。前排婴儿忽然啼哭,年轻的母亲哼起童谣,车厢里此起彼伏的手机铃声织成细密的网。我望着窗外飞掠的油菜花田,那些金黄的波浪在时速三百公里中凝成固态,恍若被封印在琥珀里的春天。</p> <p class="ql-block">出站口的人潮中,父亲举着自制的接站牌——旧台历纸背面用儿童画笔写着我的乳名,墨迹在雨雾里洇开成水墨兰花。他保温杯里照旧是温热的陈皮绿豆汤,却多出个智能手环,表盘上跳动着我的心率——自从教会他使用家庭共享功能,我的运动轨迹就成了他退休生活里的等高线图。</p> <p class="ql-block">“现在的高铁,连泡面都来不及泡透。”父亲接过行李箱时打趣,我给他买的新款夹克上还别着当年我送的徽章。他的白发在霓虹灯下泛着碎银般的光,让我想起童年时他工装服肩上的挂物道杠。走过自动扶梯时,他仍习惯性虚扶我的胳膊,就像当年教我学步的姿态。</p> <p class="ql-block">出租车穿过城市的光河,父亲掏出个精致首饰皮盒子,里面整齐码放着这些年我往返的车票。起皱的纸质票渐渐变成蓝色磁卡,最后是电子票根截图,像一叠正在褪色的时光切片。“你小时候总问火车象你坐着下矿井的铁壳吗?!”他擦拭着老花镜,“现在这些动车组,该算是昨天夜里我追着流星跑的彗星车吧。”</p> <p class="ql-block">雨滴在车窗上蜿蜒成发光的溪流,车载广播正播放五一客流数据。那些冰冷的数字在我掌心化作温度——父亲悄悄塞给我的枇杷还带着锡都老宅的雨气,果皮上的绒毛像他未能说出口的牵挂。此刻忽然懂得,所谓时代的加速度,不过是让我们有更多瞬间停驻在彼此的目光里。就像飞驰的列车终将抵达某个站台,而爱永远是轨道尽头那盏不灭的信号灯。</p> <p class="ql-block">父亲又开始絮叨窗台角新栽的鸢尾,声音渐渐和雨声织成细密的网。我望向窗外流动的夜色,忽然希望这归途的刻度能再长些,长到足够将三百公里的思念,丈量成触手可温的当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