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帛墩传奇

大河沧桑

雁帛墩传奇 李玉寿 苏武山上，有一座高高耸立的土墩，牧人称为“野鸽子墩”。有智者证实，最初的时候它叫“雁帛墩”，“书传雁信”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讲起…… 又是一年秋风过，一行大雁向南飞。北海湖畔的草已经枯黄，苏武站在湖边，望着那群南飞的雁，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思念。 “十九年了！”他低声自语。手中的汉节已经磨得光滑，节上的牦牛尾也几乎掉得净光，但他依然每天持着它，仿佛那是他与故国最后的联系。 苏武记得，那一年他是如何来到这片苦寒之地。天汉元年，他奉命出使匈奴，却因副使张胜参与匈奴内乱而被牵连。单于威逼利诱，要他投降，他宁死不屈，最终被流放到北海牧羊。单于说：“等公羊产下羊羔，就放你回去。” “公羊怎么可能产下羊羔？”苏武苦笑一声。看着那群瘦弱的羊，它们和他一样，在这苦寒之地怎样度过往后艰难的岁月！ 忽然，天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雁鸣。苏武抬头，看见一只大雁脱离了雁群，盘旋着下降，最终落在不远处的一个土丘上——那是匈奴人修筑的烽火墩，汉匈之战，用于传递军情。 那只雁似乎受了伤，翅膀有些不灵活。苏武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雁竟不飞走，只是警惕地看着他。 “你也落单了吗？”苏武轻声说，从怀中掏出一点干粮，掰碎了撒在地上。 大雁犹豫片刻，终于低头啄食。苏武注意到它的右脚有一道旧伤，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 “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苏武叹息，忽然灵光一闪，“不，你是能飞的，你能回南方去！”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中形成。他迅速回到自己简陋的帐篷，找出珍藏已久的一块素帛和笔墨——那是他偷偷留下的，用于记录这些年的经历。 “吾妻如晤－－ 苏武的手微微颤抖： “朔风凛冽，雁阵南飞，持节牧羊于北海之畔，忽忽已三载矣。夜阑独坐，唯见胡天冷月，遥想故园春色，忆卿灯下织素、稚子绕膝之景，肝肠摧切……倘得生还，当与卿补篱种菊，话此异国离殇；若终老异域，亦愿魂兮归汉，葬骨桑梓……” 写完后，他将帛书小心卷起，用细绳系好，又回到烽墩处。那只雁还在那里，似乎真的在等他。 “你能帮我把这封家书带回汉朝吗？”苏武轻声问，慢慢靠近，“去长安，未央宫前，找一个叫常惠的人，他是我的老友......” 大雁歪着头看他，竟似听懂了一般。苏武小心翼翼地将帛书系在它的腿上，然后退后几步。 “去吧，愿你平安。” 大雁振翅而起，在苏武头顶盘旋三圈，然后向南飞去，渐渐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际…… 苏武站在原地，久久不动。他不知道这封信能否真的到达，但这给了他希望，就像黑暗中的一点微光。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武每天都会去那个烽墩看看，期待着奇迹发生。这时候，匈奴对他看管不严——十多年了，他们早已认为这个固执的汉人掀不起什么风浪。 一个月后的清晨，苏武正准备赶羊出圈，忽然听到天空中熟悉的鸣叫。他猛地抬头，看见那只大雁正俯冲而下，落在狼山烽墩之上，它的腿上，系着一卷新的帛书， 苏武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他颤抖着解开帛书，上面是熟悉的笔迹：“子卿兄：得雁帛，涕泪俱下。朝中已知兄尚在人间，必全力营救。望保重，常惠。” 泪水模糊了苏武的视线。几年来，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与故国的血肉之情！ 从此，每年秋天，那只大雁都会准时飞来，落在那个烽墩上。苏武称它为“飞羽信使”。 这年的秋天，苏武照例在烽墩等待。大雁如期而至，但这次，它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单于病逝，匈奴内乱，新单于有意与汉朝和亲！ “机会来了。”苏武握紧拳头。 然而，就在他准备回信时，远处传来马蹄声。苏武迅速将帛书藏入怀中，装作只是在看风景。 来的是右贤王的亲信，他狐疑地看着苏武和大雁：“苏大人好雅兴，与禽兽为伴。” 苏武淡然一笑：“北海寂寞，唯有雁雀可语。” 那人冷“哼”一声，策马离去，但苏武知道，危险正在逼近。 右贤王气势汹汹的率领兵士搜查苏武的住处。 　　果然，几日后，右贤王亲自带人搜查了苏武的帐篷。幸运的是，苏武早已将所有的书信藏在了羊圈的暗窖里。 “苏武，听说你在用大雁传递消息？”右贤王眯着眼睛问。 苏武面不改色：“王爷说笑了，雁乃禽鸟，如何传递消息？” 右贤王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甩袖而去。但苏武明白，他必须更加小心了。 那年冬天格外寒冷，北海结了厚厚的冰。苏武病倒了，高烧不退。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客死异乡时，帐篷外传来扑翅声。 他挣扎着爬起，掀开草帘，看见那只大雁站在雪地里，羽毛上结着冰凌，但却依然挺立。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苏武惊讶地问。 大雁走近几步，腿上系着一卷小小的帛书。苏武解开一看，只有四个字：“坚持。将至。” 这是常惠的笔迹！苏武的泪水夺眶而出。他知道，老友一定在努力营救自己。 风雪中，苏武将大雁抱入帐篷，用自己的体温为它取暖。那一夜，一人一雁相依为命，共同抵御严寒。 春天来临时，苏武的病好了，大雁也恢复了活力。在它即将南飞的那天，苏武写了一封长信，详细描述了匈奴内乱的情况和单于更替的细节——这些都将成为汉朝谈判的重要筹码。 “去吧，我的朋友。”苏武轻抚大雁的羽毛，“愿我们再见时，已在我的祖国。” 大雁长鸣一声，振翅高飞。苏武望着它远去的身影，心中充满希望。 然而，就在大雁离开后的第三天，右贤王再次带人前来，这次他们直接包围了苏武的帐篷。 “苏武，你私通汉朝，罪无可赦！”右贤王厉声喝道。 苏武平静地整理衣冠，手持汉节走出帐篷：“苏武生为汉臣，死为汉鬼，何罪之有？” 右贤王怒极，命人将苏武绑起来，准备处死。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号角声——单于的使者到了。 “住手！”使者高喊，“单于有令，苏武乃汉朝重臣，不可加害！” 原来，汉朝的新使者已经到了匈奴王庭，正是常惠。他带来了大汉皇帝的诏书，要求匈奴释放所有汉朝使节。 右贤王不甘心地松开了苏武，恶狠狠地说：“算你走运！” 异国他乡，两位老友终于见面了，他们喜极而泣。 　　一个月后，苏武终于见到了阔别十九年的老友常惠。两人相拥而泣。 “那只大雁......”苏武哽咽着问。 常惠含泪点头：“它每年都会飞到未央宫前，直到找到我为止。子卿兄，你受苦了。” 苏武摇头：“能活着回去，已是万幸。” 启程回汉的那天，苏武特意绕道去了雁帛墩。令他震惊的是，那只大雁正站在墩上，似乎在等他。 “我要回家了。”苏武轻声说，“你不必再为我奔波了。” 大雁长鸣一声，振翅飞起，在苏武头顶盘旋三圈，然后向北方飞去——与南归的汉使背道而驰。 常惠惊讶地问：“它不去南方吗？” 苏武望着大雁远去的身影，忽然明白了什么：“它是在告别。这些年来，它为我往返南北，如今使命完成，它终于可以自由飞翔了。” 回到长安后，苏武的故事传遍朝野。人们惊叹于他的忠贞，也惊叹于那只神奇的大雁。而远在北国的雁帛墩，则成为了这段传奇的见证。 又是一年秋风过，一行大雁向南飞。飞到苏武山上空，有一只雁脱离雁群，落在那个烽墩上。附近的牧民说，那一定是当年为苏武爷送信的大雁的后代，它们还记得这个地方，记得那段感人的故事。 牧民们说，传书大雁的后代，还记得这个土墩，记得那段感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