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戏山月冷》</p><p class="ql-block"> 金小贝</p><p class="ql-block">芒砀群山横亘如墨，戏山主峰的鹰嘴岩总在暮色里投下苍凉的影子，像极了肖伟如今常抽的烟——明明灭灭间，只剩灼手的灰烬。他常坐在门槛上，看山风卷着枯叶掠过晒谷场，恍惚又看见秀娟抱着刚洗的蓝布衫从石板路上走来，衣角沾着晨露，发间别着野雏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一、山月曾照双影归</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二十年前的戏山还没有通水泥路，十九岁的肖伟背着工具箱挨家挨户帮人修房梁。他生得肩宽腿长，笑起来像山涧里的清泉，哪家老人喊一声“伟子”，他必定应着小跑过去，扛木料、挑水担，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秀娟是村小的代课老师，第一次见他是在王大爷家的土灶前，他正踮脚给漏雨的屋顶补瓦，阳光从椽子缝里漏下来，在他古铜色的额角镀了层金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肖大哥，喝碗绿豆汤吧。”秀娟捧着粗瓷碗站在梯子下，腕上银镯子叮当响。他低头时，看见她辫梢沾着粉笔灰，像落了片春雪。后来他才知道，这碗汤她等了整整三个晌午，看着日头从东墙挪到西檐，生怕汤凉了又热，热了又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们的婚礼在戏山庙前的老槐树下办的。肖伟背着秀娟跨过火盆时，满山的映山红开得正好，她伏在他耳边说：“往后你建桥，我就给桥起名字，就叫‘双影桥’好不好？”他应着，掌心全是汗，却把她的手攥得死紧。那时他刚组建施工队，带着十几个汉子在邻村建蓄水池，秀娟每天走二十里山路给他送饭，铝饭盒里永远躺着煎得金黄的荷包蛋，蛋白边缘焦脆，是他最爱的火候。</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二、赌局深时情渐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变故是从那场暴雨开始的。2010年夏天，连续七日的大雨冲垮了施工队的临时工棚，肖伟在医院躺了三个月。出院后，他总说腰腿疼，再不愿爬高上低，倒是迷上了村口杂货店的麻将桌。起初只是午后打两圈，后来整夜不归，赢了钱就买酒喝，输了便摔碗砸盆。秀娟把他的工服藏进衣柜最深处，他却踢翻衣柜，任藏青色的制服散落在地，像只被揉皱的蝴蝶。</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你从前帮李大爷修猪圈，帮张婶家盖鸡窝，现在怎么变成这样？”秀娟跪在地上捡纽扣，声音发颤。他叼着烟，眼尾通红：“盖房子能挣几个钱？麻将桌上一转，抵得上你教半年书！”烟灰落在她发间，她没躲，只是盯着他腕上褪色的红绳——那是他们新婚时一起系的，说好了“生同衾，死同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2012年的疫情像场噩梦。秀娟感染后在县医院隔离，肖伟照样每天泡在牌桌上，直到村医踹开棋牌室的门：“你老婆快不行了！”等他赶到医院，她正发着高烧，看见他第一句话是：“扶摇和威威的学费，我存在枕头底下……”后来她痊愈了，却像被抽走了魂，从前总爱哼的《采槟榔》没了声息，连给学生批改作业时，钢笔都会在本子上洇出墨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三、寒夜独对一灯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腊月初八的雪下得无声。秀娟早起给两个孩子缝棉鞋，针脚歪歪扭扭，鞋底还没纳完就出了门。晌午时分，二丫来喊肖伟：“叔，婶子喝了农药！”他扔了麻将往家跑，看见她趴在灶台上，旁边的搪瓷杯里剩着半杯凉水，杯沿还沾着白色药粉，像落了层薄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出殡那天，戏山飘着细雪。肖伟抱着遗像走在最前头，照片上的秀娟穿着蓝布衫，嘴角微微上扬，是她当老师时拍的。他突然想起新婚夜，她靠在他肩头数星星，说：“等咱们老了，就去山那头的养老院，你种菜，我喂鸡，好不好？”现在她躺在冰冷的墓穴里，他才明白，原来最狠的“赌局”，是拿彼此的真心作注，而他早已输得干干净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施工队散了，工具扔在墙角生了锈。夜里，肖伟常对着秀娟的梳妆镜抽烟，镜面上还留着她画眉毛时蹭的粉痕。两个孩子蜷缩在炕角，梦见妈妈回来给他们盖被子，却总在摸到冰凉的被角时惊醒。他掐灭烟头，看火星子在黑暗里明灭，忽然想起秀娟自杀前三天，曾站在门槛上望着远山说：“这山啊，把人困得死死的。”那时他在打麻将，没抬头，现在才懂，困住她的从来不是山，是他眼里渐渐熄灭的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戏山的月还是那么亮，照着鹰嘴岩下的新坟，也照着老槐树上褪色的红绳。肖伟常常想，如果时光能倒回，他宁愿永远做那个在烈日下修房梁的少年，宁愿永远听不懂麻将桌上的“胡牌”声，宁愿永远记得秀娟递来的那碗绿豆汤——汤面上漂着的，不是油花，是她眼里的星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恩怨忘却，留下真情从头说……”山风掠过窗棂，吹乱了桌上的老照片。照片里，年轻的肖伟和秀娟站在刚建好的石桥上，背后是漫天晚霞。那时的他们不知道，有些路，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有些情，一旦辜负，便再无从头。</p> <p class="ql-block">悠悠岁月</p><p class="ql-block">欲说当年好困惑</p><p class="ql-block">亦真亦幻难取舍</p><p class="ql-block">悲欢离合</p><p class="ql-block">都曾经有过</p><p class="ql-block">这样执着</p><p class="ql-block">究竟为什么</p><p class="ql-block">漫漫人生路</p><p class="ql-block">上下求索</p><p class="ql-block">心中渴望真诚的生活</p><p class="ql-block">谁能告诉我</p><p class="ql-block">是对还是错</p><p class="ql-block">问询南来北往的客</p><p class="ql-block">恩怨忘却</p><p class="ql-block">留下真情从头说</p><p class="ql-block">相伴人间</p><p class="ql-block">万家灯火</p><p class="ql-block">故事不多</p><p class="ql-block">宛如平常一段歌</p><p class="ql-block">过去未来共斟酌</p><p class="ql-block">过去未来共斟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