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长歌，铭记家族的回响

Annabaker

　　今年三月三，一如往昔，我前往扫墓。那天风和日丽，山间微风裹挟着泥土与青草的芬芳，轻柔地抚过我的脸庞。我伫立在墓前，献上冥纸，在心底默默祈祷，缅怀那些已然逝去的亲人。彼时，转身走进外婆家的方向，未曾料到，这竟会是我与舅舅的最后一面。舅舅，是家族里见证我在外婆家出生的最后一位亲人 ，如今，他的离去，如一声沉重的叹息，宣告着家族一段历史的终结，仿佛是家族一段历史沉重的句点。

五一凌晨难以入眠hold来的那个消息，如同一声沉重的叹息，宣告着家族一段历史的终结。六点多，我得到了舅舅离开人世的消息。被一种巨大的悲痛所笼罩，那些无法割舍的欢笑与泪水、苦难与希望，都深深烙印在我的生命里，成为无法割舍的记忆，那些曾经与舅舅相处的点点滴滴，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每一个画面都如此清晰，每一个瞬间都饱含深情，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用敲键盘搭建逃离抑郁的通道。每一次来扫外公外婆的墓，又或每一次逢喜事回到外婆家，宴会餐桌旁的舅舅总会对我说：“丁邓，你来坐在我旁边。”这话一开启，长辈们“围炉夜话”的圆桌会议，娓娓道来的关于家族遭遇劫难的故事，就像一把神奇的钥匙，打开了我心中那扇尘封已久的门。

　　我出生于1964年，在外婆家度过了最初的五年时光。外公外婆仅有母亲这一个女儿，父亲作为上门女婿，在那个艰难的时期，一家人虽生活困苦，却也满溢着温暖。然而，地主成分却如阴霾般笼罩着我们，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无尽的磨难。文革时期，外公外婆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劫难。他们本是善良本分之人，却因成分问题，遭受了造反派的残酷迫害。外公不堪身心的每日折磨，最终选择自裁。那是怎样的绝望与痛苦，才会让一个人走上这条绝路。而我的父亲，带着全家离开了外婆家，落叶归根回到了爷爷家。外公的自缢，成为我心中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我时常思索，该为父亲带着全家得以让我有机会上学读书至考上大学而庆幸，还是该为外公的悲惨遭遇而沉浸在无尽的伤悲之中。倘若我在那个村子成长，或许根本没有机会接受教育，更遑论考上大学。命运就是这般神奇，它在关闭一扇门的同时，又为你打开一扇窗。但这扇窗的背后，是家族的伤痛与无奈。我庆幸，因外公的离去，我们一家迎来了新的生活，我也获得了改变命运的机会；我伤悲，外公承受了太多痛苦，他用自己的生命为我们换来了一线生机。每次回到外婆家，站在那片熟悉的土地上，我仿佛能听见先辈们的声音，看见他们坚毅的身影。他们在困境中不屈不挠的精神，将永远激励着我奋勇前行。舅舅的离去，让我更深切地感受到了家族的兴衰和生命的脆弱。

得知舅舅离世的消息后，我匆匆跟着从海南回来奔丧的表兄弟们赶到舅舅家。守在棺木旁，看着那一张张悲痛的面孔，我猛然意识到，时光已然悄然流逝，我不再是那个年少轻狂的少女。守灵的人群中，除了80多岁的舅母，61岁的我已是年纪最大的。一瞬间，我仿若经历了断崖式的衰老，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老人。这种感觉，让我深深体悟到了生命的无常和岁月的无情。站在那里，看着周围沉浸在悲伤中的人们，我突然明白，家族的传承之棒已悄然交到了我们这一辈手中。曾经，我在外婆家是备受长辈呵护的晚辈，而如今，随着那些熟悉的身影一个个离去，我不得不独自面对这人生的无常。

忆起往昔，去年三月三扫墓的情景仍历历在目。那时的舅舅，身体虽已大不如前，但仍坚持陪我们一同去祭奠祖宗。扫到外公外婆的墓时，舅舅对我说：“丁邓，你一定要好好记住你外公外婆的这墓地，我……我没法年年都到场帮你认墓了。”当时的我，并未深刻领会这句话的含义，只当是他一时的感慨。如今想来，这句话竟成了舅舅对我最后的叮嘱 。今年三月三，当我再次来到外公外婆的墓前，看着那墓碑，心中五味杂陈。此时的舅舅已病入膏肓，再也没有力气对我叮嘱了。

恍惚间，十几年前兵舅舅过世前，也曾带着我走到被贫农占有的外公的祖屋，他指着黄东表弟家后面的房子，对我说：“邓啊，那个摇摇欲坠的房子就是你外公外婆的家，里头精致的木板墙、家具都出自你外公的手笔，占有它的人的后代也不见得家族兴旺，搬迁离开这个地方的你们得铭记历史。” 舅舅们虽然无法为不得已离开此地流落他乡的母亲这一家族系脉遭遇的不公“平凡昭雪”，但他们在离世前，都不约而同地对我这个外甥女寄予了厚望，希望我能铭记家族的历史，传承家族精神。

舅舅，是我在外婆家最亲近的人之一。他总是那般和蔼可亲，对我关怀备至。每一次我回到外婆家，他都会热情地迎接我，拉着我坐在他身边，关切地询问我在异地他乡的生活情况。说起我那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的父亲，他总是千叮咛万嘱咐。那些我再熟悉不过的话语，如今却成了我最珍贵的回忆。舅舅的离去，让我感到无比的孤独和失落。我再也听不到他那亲切的呼唤，再也看不到他那慈祥的笑容。守在他的灵柩旁，我仿佛还能看到他生前的音容笑貌。站在外公外婆和舅舅的墓前，我心中感慨万千。岁月流转，生命如流星般短暂而脆弱。那些曾经的欢笑与泪水，都已化作记忆的尘埃，随风飘散。但那份浓浓的亲情，却永远留在我的心中，成为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

蓦然回首，五岁离开出生地——外婆家的我，前大半生每一次在外婆家出现，长辈们娓娓道来的关于我们家族遭遇劫难的故事，惊艳了我们相处的时光。而在外婆家，融洽的氛围温暖了我的岁月。那份浓浓的亲情，长辈们讲述的那些故事，就像一颗颗夜空中璀璨的星星，点缀了我与他们相处的时光；那融洽的氛围，温暖了我的岁月，也滋养了我的心灵。

在舅舅的葬礼上，我望着那口令人压抑的棺木，心中满是不舍与悲痛。周围的人都在哭泣，他们的哭声既是对逝者的哀悼，也是对生命无常的感慨。我静静地伫立在那里，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与舅舅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的笑容犹如冬日里的暖阳，曾温暖着我的心。而如今，阴阳两隔，我再也听不到他那亲切的声音，看不到他那慈祥的面容了。

葬礼进行时，舅舅墓地附近的外公外婆的墓地周边依旧是那么宁静，周围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我跪在墓前，双手合十，闭目默诵着《六字真言六大苦难诵》祈祷着。我期望外公外婆在天堂能够安息，也希望舅舅的灵魂能够得到解脱。

睁开眼睛时，泪水已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着眼前的墓碑，突然意识到，这些墓碑不仅仅是逝者的归宿，更是家族历史的见证。它们承载着家族的荣耀与屈辱，欢乐与悲伤。每一块墓碑背后，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这些故事就像一条无形的线，将家族的每一个成员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那些与长辈们相处的时光，就像一部老电影，在我的脑海中不断放映。我想起了外婆做的可口饭菜，她总是用她那粗糙的双手，为我烹制出一道道美味佳肴。也想起了舅舅们对我的语重心长，他们的话语犹如一盏明灯，照亮了我前行的道路，在我的生命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亲情，是我们生命的根基，是我们心灵的港湾。回首往事时，才发现那些最珍贵的东西，往往就在我们身边。无论我们走得多远，无论我们遭遇多少风雨，它始终是我们最坚实的依靠。

我想对外公外婆、舅舅以及所有已经离去的亲人们说一声：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给予我这么多美好的回忆。我会永远记住你们，永远珍惜我们之间的亲情。愿你们在天堂安息，愿你们的灵魂得到永恒的安宁。而我，会带着你们的祝福和期望，铭记家族的历史，传承家族的精神，让这份亲情在岁月的长河中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