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亲到访黄家村

午夜春秋

《古今大八甲》系列历史小说明朝篇之节选，期待您的多多指教。

　　自从千一郎再次升起那一缕袅袅炊烟，黄家村又开始灵动起来。千一郎重搭房子独居黄家村的事，村民们在奔走相告，很快就传开了。劫后余生的村民，有的在替单家独户的千一郎担忧；有的仿佛看到了一束曙光。

一天中午，千一郎在自家门前的一棵大树下乖凉，从腰间拿出一个黑漆漆的烟袋，掏出黄橙橙的自制烟丝，分几次往水烟筒的烟嘴上塞，再拿出打火石咔嚓几下将它点燃，一边吞云吐雾，静看烟幕袅袅；一边聆听烟筒里咕噜咕噜的跳动声；还有树上传来叽叽歪歪的鸟语声，相互交织在一起。这人与自然相交融的氛围，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父亲的身影若隐若现，陌生的是曾经的父子乐却变成了孤零零的自己。尽管如此，也能从忧伤中获得一些欢喜，神情凝重的千一郎也油然心旷神怡。每当此时此刻，大树下一颗年轻的心霎时获得久违的安暧，思绪也随之开始活跃，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眸半眯着的千一郎，沉浸在岁月的忆念和对未来的构想之中。

　　午休之后，千一郎精神为之一振，血海深仇及矢志追逐的梦，在心中燃烧着，撩拔起无穷的斗志。千一郎大步迈进家门，拿出那把已经磨得熠熠闪光的大刀，然后走到大树旁边的练武场。千一郎凝神吸气，首先练了一套拳法活络筋骨，然后拿起刀杆达一米二长的大刀，骤然抡起旋风十八式刀法。顿时，一抹光在左右前后翻滚，身手骄健的千一郎，犹如龙腾虎跃，步步生威，大刀划空而过，呼呼作响，蔚为壮观。劲到浓时，千一郎疾步趋近一棵直径达十厘米的灌木，手起刀落，轰然倒地的灌木荡起落叶纷飞。

“威武！威武！”耳边突然飘来喝睬声，千一郎扭头一看，只见几个乡亲站在不远处正在鼓掌喝睬，随即挥手向乡亲们致意。乡亲们看见千一郎已经停止了练武，于是微笑着走过来。“嗯，开先叔，好久不见，都进屋里坐坐，晚辈昨天刚从山上弄到一些山货，咱们好好聚一聚。”当几个乡亲走近，千一郎已经认出其中一位纯朴的中年人系宗亲开先叔，倍感高兴，于是热情地招呼着开先叔等人进屋里坐。待开先叔几个坐下，千一郎便从箩筐里拿出一些野果放在竹制的桌面上请开先叔及同来的乡亲品尝。

　 “贤侄哪，我前些时间就听说了你已经回来，今天才抽出时间和几个乡亲过来看望你，看到你武艺高强，我深感欣慰，还望你化悲痛为力量，重振黄家雄风。” 千一郎一边聆听开先叔的嘱咐，一边频频应声，沉思了一会儿，望向开先叔，然后缓缓地说:“请开先叔放心，我会珍重的。”开先叔边听边许以称赞的神情。

一位坐在旁边的陈姓乡亲，看上去比令先叔还大一些，多皱的脸上色如炭灰，瘦弱的身体卷缩着，颇有风烛残年之感，坐在那里有气无力地自言自语了几声，然后特意提高声音说:“ 明宪宗朱见深执政的这些年，南方出现严重的旱灾，湖广、河南、陕西等地的流民食不果腹，纷纷起来造反。明宪宗接到奏疏后就立即派兵镇压，用了一年的时间，明军终于镇压了起义，社会一度趋于稳定。由于镇压起义，实际上是镇压老百姓，自然人心不服。宋宪宗接连颁布的各种政令及实行的各种举措让人大失所望，社会又出现严重的动荡。我们上杭县的匪乱尤其严重，土匪甚至攻占县城，烧杀抢掠，搞得民不聊生，妻离子散，怨声载道，这世道啊，如何是好？据我所知，近些年来，上杭县乃至福建的很多老百姓，为了躲避匪乱，都陆续结伴或举家南迁粤东，粤西及珠三角等地区。可惜的是，我已步入风烛残年，经受不起长途跋涉的折腾，即使想外迁，也力不从心了，哎，天不助我啊。”

　　陈姓乡亲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沙哑的声音:“老哥，可以讨点吃的不？”千一郎一听，急忙往门外看，只见五个衣衫褴褛的陌生人站在门外，有的肩上挑着箩筐，有男也有女，年纪大小不一，看得出很像是一家人。

千一郎移步出到门口，轻声问:“你们去哪里呢？”一个看上去年纪最大的男人回答:“我们从宁化过来，匪患太严重，没法再生活下去了，我们一家子准备去广东那边寻找安居之处，随身所带的食品在途中被抢劫了，想向老哥讨点吃的，可以不？”千一郎一听，一股同情心油然生起，便爽快地答应:“可以，你们稍等一下，或者到那棵大树旁边的石头上坐一坐，顺便休息一会儿，我这就去帮你们准备一下。”

千一郎话一说完，就大步返回房子里，并对开先叔说:“开先叔，你过来帮我弄些吃的，你们也在我这里吃顿饭，我昨天刚好在山上捉到一只野猪，卖了一半，还留有一半，都煮来吃算了，这袋子里也有些米，拿来煮饭吧，也分一些给门外的陌生人。”千一郎拜托开先叔帮忙之后，就将箩筐里的水果全部拿出给那几个陌生人吃，继尔又捧出一盆白开水，招呼陌生人凑合吃点解解渴先，并告诉他们正在准备饭菜。

　　跟开先叔同来的那几位乡亲，除开那个陈姓老人之外，都在帮开先叔打下手，或烧火，或切野猪肉，或冼锅煲饭。摸约半个多时辰，香喷喷的米饭和野猪肉已经摆在桌子上。千一郎拿来两只瓦盆，分别装了一些米饭和野猪肉，送给路过的那五个陌生人，叫他们抓紧用餐以便赶路。在千恩万谢中，千一郎频频摆手，并叫他们不必客气，相逢何必曾相识。

打过招呼之后，千一郎返回屋里，陪伴令先叔等乡亲一齐用餐。席间，陈姓乡亲边吃边凝视着千一郎，多皱的脸额彰显着庄重的神情，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才缓缓地说:“千一郎哪，非常感谢你的盛情款待，不瞒你说，我已几个月没吃过米饭和肉类，在这个年代，你却能随手拿来，而且慷慨大方，真是人中龙凤啊！”

千一郎听陈姓乡亲在赞扬自己，便接话说:“哪里哪里，我也是昨天上山碰巧捉到野猪，今天你们能在百忙之中不辞艰辛来看望我，晚辈深感荣幸，请大家慢慢用餐，都多吃点饭菜。”开先叔看到自家侄子如此礼貌懂事，眉弯早已舒展开来。

　　率先用过餐的陌生人，一齐站在房门口，向千一郎叩首感恩，然后告辞而去。千一郎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百感交集，想起失去联系的亲人，不知他们在外地他乡际遇若何？当有需要的时候，能否遇上贵人，心头正在瘾瘾作痛。在门口站了许久的千一郎，极力调整了一下心情，才返回房内陪伴开先叔等人继续用餐。

用过餐之后，一位杨姓的乡亲突然提出:“千一郎呀，现在的上杭乃至福建区域，社会太动荡，匪乱层出不穷，民不聊生，很多乡亲都向江西、湖南和广东迁移，以寻找安居乐业之处。我们这次拜访你，也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看是否有外迁的打算？如果有，我们想邀你同行，人多力量大，尤其你年轻力壮，而且武艺在身，万一遭遇劫匪，也可多个照应，还望千一郎认真考虑，我们期待着与你同行，迁往他处。”

千一郎听杨姓乡亲这么一说，颇感突匹，默不作声，或许一言激起千重浪，彼此都在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千一郎独自离开房子，走出房门口，举目向周边瞭望，一景一物翩跹入眸，所看到的一切，是那样的亲切。还有那些至亲的身影，也依稀可见，一抹忧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千一郎陷入沉思之中。

　　过了好一阵子，千一郎才回到房子里，看了看开先叔和陈姓及杨姓等乡亲，才以平和的语气说:“很感谢你们的诚意邀请，我知道黄家村乃至上杭，都不是宜居之地，只是我的至亲杳无音信，也不知是否还会回来黄家村，既然我现在暂时有了栖息之处，如果土匪胆敢找上门来，我会让匪徒们有来无回，以雪深仇大恨，我想还是等一等，再过三几个月再说吧。”

开先叔等人见说，也频频点头，对千一郎平添几分敬意。开先叔扭头望了望门外，只见太阳快要落山，就对千一郎说:“我们很理解你的心情及想法，这样吧，我们即使离开上杭，也需做些相应的准备。听说从上杭到广东，近则几百公里，远则上千公里，长途跋涉，很不容易，也需从长计议，那就再等几个月再说。只是上杭这地方，兵荒马乱，不是天灾，就是人祸，还是向人烟稀少的南方迁徙为宜。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千一郎呀，你也多加保重。”开先叔说完，便缓缓站起身，千一郎陪伴在侧，送开先叔等乡亲出到大路口，一再叮嘱开先叔等乡亲有空时多过来坐坐并注意路上安全，然后相互作揖、互道珍重，众人在依依不舍中挥手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