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克斯洛伐克游记7：中欧褶皱处时间的三副面孔

王老师

【题记】不知从何时起，中欧就成了我行囊里那封未读完的信。在东欧罗马尼亚被迫停留的七个半月的日夜，让我一直惦记着中欧那半阖诗集。歌德说过，人之所以爱旅行，不是为了抵达目的地，而是为了享受旅途中的种种乐趣。我理解那种种乐趣是一种临清风，对朗月，登山泛水，意酣歌的意境。此次我们利用五一小长假再次出发，以自由行的方式利用7天的时间去往我心中具有时光琥珀中的斯拉夫史诗之美的捷克斯洛伐克。这趟行程结束，我就已经到过58个国家啦。

我用白骨书写墓志铭，让瘟疫与战争的哀歌在肋骨的拱门上凝固成永恒的安魂曲。——弗朗齐歇克·林特（木匠，人骨教堂设计者）

​（一）摩拉维亚走廊：风的形状备忘录

今天要告别斯洛伐克，赶路回到布拉格。所以一早酒店吃过早餐，我们便出发了。 车子开始驶离布拉迪斯拉发，多瑙河平原的阔叶林渐次低伏，让位给摩拉维亚丘陵的曲线。7号公路两侧，斯洛伐克与捷克的国境线被麦田与向日葵田模糊成一道虚线。偶尔闪过红屋顶村庄。临近库特纳霍拉时，旷野突降为缓坡，仿佛大地自己折起衣领，预备迎接死亡美学的冷冽。近3个小时的车程，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从斯洛伐克回到捷克啦。

​一路美景

库特纳霍拉城位于波希米亚中部，处于布拉格东南约72公里处，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小镇，因13世纪发现银矿而繁荣起来，被誉为“白银之城”。‌库特纳霍拉因其地形由东南向西北倾斜，历史古城中心主要的建筑都集中在乌赫利斯山谷边缘，是一座人口仅有2万2千人的小城镇。

‌库特纳霍拉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3世纪初，当时在库特纳山发现了银矿，这使得小镇迅速繁荣起来。1300年，瓦茨拉夫二世在此建立了统一王朝和造币厂，进一步推动了小镇的发展。14世纪和15世纪，小镇经历了胡斯战争和黑死病的洗礼，导致大量人口死亡。为了安葬这些亡灵，人骨教堂（Sedlec Ossuary）应运而生，内部装饰有用人骨拼成的各种物品‌，这也是我们今天行程的重点。

（二）库特纳霍拉的人骨教堂：死亡的修辞学

今天的游记重点是记录人生第一次见识的人骨教堂。人骨教堂建于14世纪，其外表是看似十分普通的哥特式建筑造型，但内部的装饰却都是用人骨做成的，因此这里与其说是教堂，倒不如说是“人骨博物馆”。其实欧洲多个城市都有人骨教堂。据考证，面临大的灾难而造成的众多死亡时，一般教堂当局就会决定用未葬的尸骨装饰教堂。神学家表示，天主教视死亡为神圣的事，死后将尸身献给上帝，象征无上的赞美，故“人骨装饰品”不值得太惊讶。

在14世纪，黑死病与胡斯战争使得库特纳霍拉一共留下4万具骸骨，15世纪修道院的修士用石灰消毒尸骨，堆叠成巴洛克式的末日语法。1870年，木匠František Rint奉命将头颅嵌入肋骨拼成的吊灯，胫骨排列成施瓦茨贝格家族纹章。祭坛两侧天使翅膀由髋骨嫁接，掌骨如藤蔓攀附十字架，这不是恐怖展馆，而是中世纪欧洲对“尘归尘”的终极注释。

客观地说人骨教堂内部装饰精美，许多装饰品都是用人骨制作的，包括烛台、祭坛、圣杯、门楣、拱门、吊饰和十字架。吊灯也是由人骨制成，走进教堂，一股凉意扑面而来。4万副经过消毒和筛选的骨头被精心地用于教堂的装饰。每一个头骨都面向下方，仿佛在注视着过往的游客和世间的变化。

据说神学家认为，对于信徒来说，死亡可能是一种神圣的经历。将尸身献给上帝，是对其无上赞美的一种象征。其实，生死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从未真正活过。我们应该多听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去感受生活的真谛吧。

​（三）圣芭芭拉教堂：中世纪的璀璨遗珠

圣芭芭拉教堂，这座被誉为 “中欧哥特式建筑的璀璨明珠” 的宏伟建筑，始建于 14 世纪。彼时，库特纳霍拉因银矿开采而繁荣，人们怀着对守护神圣芭芭拉的崇敬与对财富的感恩，倾尽全力打造这座教堂。走近教堂，高耸入云的尖塔首先映入眼帘，它们仿佛是直指苍穹的巨笔，书写着中世纪工匠们的智慧与信仰。教堂外墙布满了精美的雕刻，圣经故事、宗教圣徒在工匠们的巧手下栩栩如生，每一道线条、每一处细节都诉说着往昔的虔诚与执着。 圣芭芭拉教堂内部，彩色玻璃窗如梦幻般绚丽，阳光透过玻璃，洒下五彩斑斓的光影，将教堂内部装点得宛如仙境。高大的拱顶与林立的石柱相互映衬，营造出一种神圣而肃穆的氛围。抬头仰望，复杂精美的肋状拱顶仿佛是上帝在人间编织的神圣华盖，让人不禁对中世纪建筑师们的技艺啧啧称奇。

（四）小结：永恒是瞬间的复数形式

今天参观了闻名于世的人骨教堂，这个教堂虽以人骨为材料，却并不显得恐怖，反而透露出一种肃穆的气息。圣土滋养的骸骨在巴洛克吊灯中重生，死亡与艺术在此合谋——腐朽的肉身坍缩为哥特式赋格，而生的意义在骨缝间流淌如银矿河。

人骨教堂旁边的礼品店

八日穿行斯洛伐克与捷克，时间在三个坐标显影：布拉迪斯拉发的钟摆切割现代性，库特纳霍拉的骸骨解构永生，布拉格的鹅卵石街道则把历史碾成连续谱。中欧擅长用伤口腌制文明，每一道教堂裂痕都是年轮的等高线。当列车驶离布拉格中央车站，我突然明白——所谓旅行，不过是借他者的时空坐标，校准自己体内生锈的钟。 全文完，谢谢您的关注和鼓励。 往期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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