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难舍的娘娘庙</b></p><p class="ql-block">文/唐翥</p><p class="ql-block">正是：</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少岁逃学庙山游，石狮残爪踏春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重檐不蔽昔时月，却照童真逝水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span>1964年，我出生在辽宁法库县娘娘庙山下。那座青灰色的山峦像母亲的臂弯，拢着山脚错落的青砖瓦房。山顶的娘娘庙立在晨雾里，红墙斑驳，檐角垂着锈绿的铜铃，门前圆明园遗址般的石狮子，是童年最鲜活的记忆坐标。</p><p class="ql-block">文革时期的庙宇早已褪去了香火气，残缺石狮子的左爪踩着绣球那尊，肚皮上还留着不知哪个时代的裂纹。</p><p class="ql-block">那时我和高中同学泽军、小东、吴伟等总爱在逃学后溜到这里，书包往石阶上一甩，时而就着山坡摔跤打滚，时而爬土石狮子身上玩耍装酷。后院的防空洞则成了秘密基地，藏着我们亲手做的弹弓子和用作业本折的纸飞机。</p><p class="ql-block">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庙里住了三户人家，正殿隔出三间屋，雕花窗棂糊上报纸，供桌前搭起煤炉子。我们趴在墙头，看晾衣绳上飘动的蓝布衫，听住户用铁锹铲香炉里的陈年香灰。泽军说大殿里的娘娘像被抬走了，我们翻进偏殿，果然只剩个青石底座，积着厚厚的灰。</p><p class="ql-block">十八岁那年我离家参军，在“一年刮两次风，一次半年”的阜新空军机场夜里，总梦见庙前残缺的石狮子：它们披着月光蹲在山坡上，爪下的绣球滚成了落日；有次军事拉练经过破败的娘娘庙，忽然闻到似曾相识的檀香味，待要细寻，却被风沙迷了眼。</p><p class="ql-block">后来转业了，每次回乡总要往山上走一遭。新修的庙宇金碧辉煌，汉白玉台阶泛着暖光。香客们举着手机拍鎏金匾额，功德箱上的二维码泛着幽蓝。我站在崭新的石狮旁，忽然听见孩童的笑闹——两个少先队员正在挑选塑料木鱼。</p><p class="ql-block">暮色漫上来时，山脚的人家亮起了熟悉的灯火。那些年与高中同学追逐的黄昏，古槐沙沙作响的夏夜，混合着香灰与煤烟的气息，忽然在鼻腔里苏醒了。</p><p class="ql-block">山还是那座山，庙已是翻新的庙，却像被装裱进玻璃相框的老照片。我摸着手机里规整的飞檐斗拱，终于明白，真正高不可攀的，是永远回不去的旧光阴。</p><p class="ql-bloc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