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从远山来

秋枫独爱

　　五月的苏马荡，像被揉皱的绿缎子，铺展在天地间。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峰灰蒙蒙的如淡墨山水画，近处山峦披着深绿色的外衣，白云在山顶正闲散地飘着，似羊群啃食着黛青色的草甸，又像谁不小心打翻了棉絮罐，丝丝缕缕漫开来。

　　忽而，远处的山梁被墨色浸透。层层叠叠的山峦间，黑云如泼翻的砚台，正一寸寸压过来。风先到了，卷着松针的清香，在村口老梨树上撞出细碎的响。紧接着，隆隆声从云深处滚来，像远方有人在擂鼓，先是闷重的鼓点，再是急骤的鼓面震颤，震得檐下的燕巢轻轻晃动。

　　第一滴雨落下来时，正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虹。雨点们便得了号令般，噼里啪啦扑向茶园。新冒的茶芽抖了抖，叶片上的绒毛沾满水珠，像撒了把碎钻。远处山梁的风车却依旧悠悠转着，如翩翩起舞的少女。风车叶片切开雨帘，转出一圈圈朦胧的水痕，仿佛时光在此处打了个结。

　　雨势忽而缓了。云层裂开道缝隙，淡金色的光漏下来，给雨丝镶了边。檐角的水滴不再急急坠落，而是啪嗒、啪嗒，在阶前敲出舒缓的节奏。山雾开始漫上来，裹着草木的清鲜，漫过竹篱，漫过小院院坝，连远处的风车也变得影影绰绰，像浸在绿釉里的瓷器。

　　不知何时，雨停了。最后几滴雨珠从瓦当坠落，惊起一只蜷在墙根的小鸟，扑棱棱地飞走了。云开处，群山洗得发亮，近处的茶园泛着油绿，远处的风车仍在转，叶片上的水珠折射着光，像谁在天地间挂了串水晶风铃。山风掠过，挟着泥土的腥甜，轻轻掀动窗台上半干的粗布围裙——这五月的雨，原是远山送来的信，字里行间都是对人间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