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纹里的春天

程建屿

　　每一天的一空下来，77岁的老母亲就都会对着手机屏幕弓起背大笑起来。视频里才十周大的重外孙正攥着嫩藕般的拳头塞在小嘴巴里，粉嫩的脸颊鼓成小包子不停的“咿咿啊啊”，音节跳跃如同春日溪流，看上去真完全是一副想跟人说话，正跟人说话的样子，充满着新生命对世界的感知、回应和好奇。

“您光今天都看了20多遍了喂”，我递了一根剥好的芭蕉给她。她恍若未闻，皱纹堆叠的眼角沁出晶亮的水光，布满老年斑的手指一遍遍地摩挲着发烫的屏幕，一遍遍地笑着，又一遍遍把进度条拖回开头反复播放，像是看着最稀世的珍宝。

我姐的两个孩子，外孙女为大，外孙次之，从小外公外婆带过几岁并陪伴着成长，他们的爱带着岁月的包浆，暖着新抽的枝芽。忽然，老人孩子气的戳戳屏幕：“瞧这眉眼，不知道像谁家的，真难看。”话音未落，自己又先咯咯咯的大笑出来，有点漏风的门牙溢出山泉般清亮的笑声，惊得花盆里的绿萝叶片都跟着簌簌颤动。

我看着老妈，忽然懂得，爱真是永不生锈的钥匙，血脉真是条透明的脐带。在光阴的褶皱里，隔代新生命的每声啼哭、每句学语都是那么牵扯，让垂暮之人逆着年轮溯回童真。我也突然读懂了时光的密码，似乎也看到了五十年前她抱着我们姐弟仨的模样。